停车?不好意思,油门已经锈在里头了。
刹车?不好意思,用力不均,早踩断了!
“身法”未曾臻入化境的修士,在如此情况下强行“跳车”,当然是无法保证绝对安全。
十之八九,倒有可能会在躯体挤出车窗的一瞬间,落入到裂开的地缝中去,被动荡不已的“地壳”,活活压成肉酱……
不过,在“车窗”即将要打开的前几秒,一直锲而不舍在附近游走观战、兼破坏着某些足可对老教授师徒生命安全构成威胁强大机体的曹少卿,眸中再度闪过了一道厉光。
他的足底,也在同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爆鸣音。
早已在殿陛术和超限重力场的双重蹂躏下改变了构造,变得疏松易碎的金属岩面。就在他骤然发力、倏忽启动的瞬间,深深凹陷下去。
大块大块混凝在一起的金属层,仿若被抛入了失重区域的长条卷轴画,滚动、展开着,“浮游”而起。良久以后,才仿佛对自身处境恍然大悟般“骇然失色”,在“涂料”层上,皲裂开条条错乱无序的颀长放射纹……
此时的它们,哪里还像是什么特种金属?
简直,倒如同是被一列呼啸而过的高铁,随意碾碎的饼干渣!
——偌大地层,都在磅礴外力的作用下冲天而起,更毋论附着其上的小小虫豸了。
本就在转换为重力场发生器形态时,牺牲掉了机动性的战争傀儡,轻而易举,就在这场恐怖的大震撼中,丧失了平衡,倾斜往相对海拔更低的一边去。
原需要经过严谨、精密的计算,才能被叠加、聚焦在一起,发挥出强大威能的超重力场,也因此骤然紊乱!
由它们所制造,强度数倍、数十倍于G值不等的重力场,在如此情况下,俨然就如同是群被斩杀了统帅将领后,完全不知所措的游兵散勇,开始漫无目的地,四下游走起来。
而接受救助的吕教授,也非常争气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将身体摇了一摇——
原本就已经在超重力场压迫下,发生了多处骨裂、骨折,再难维持挺拔的躯体,经他这下晃动,更是“雪上加霜”,软塌塌瘪了下去。
也不知是组织液,还是脓水的浓稠黄汁,从周身毛孔间,一滴滴渗漏出来,让他的整体形象,既像是被抽去骨节的黄鳝短蛇、又像是不断渗水的皮袋酒囊,黏黏糊糊、含含混混,恶心异常!
——平心而论,这手法术,确实是恶心得稍微过头了一点。
就连已经历过不知多少大场面、更在荆棘系统中,与千奇百怪、穷形恶相之敌交手过,自认为若转行去修五停心观,至少白骨观弹指可成的曹少卿,在面对如此恶相时,也忍不住往侧边上偏了偏脑袋……
正常人会作何感想,更完全是可以想象!
甚至不止是“人”,就连被殿陛术影响,在中低级AI之外,额外多出几分灵性的战争傀儡,也是如此这般。
原本以全速奔驰而来,想要补上被打倒同伴空缺出来的位置,此时也离吕教授最近、首当其冲的小半圈儿“考官”,猝不及防就中了招。
随后,本该是全无厌憎喜好可言的机器,却简直是忙不迭地扭转了前进方向,毫无矜持可言地,在仿生腿关节位置处,启用了轮胎、履带模组,开足了马力,向侧面仓皇逃窜出去!
部分“讲义气”的,甚至还顺手,捎带上了那些因转换为力场发生器而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伴。
——也因此,将本来就几近被破坏殆尽的超限重力场,更进一步地摧毁,破坏至荡然无存……
当然了,这会的它们,还未曾从殿陛术的影响中回过味来,弄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何等程度蠢事!
老教授这手法术的冲击性着实太强,倘或它们是有机生命体,具备着视觉、嗅觉、味觉的话,当此时刻,或许都已经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憎厌感,开始捂紧口鼻了吧?
而仅剩的,威力已百不足一的重力场,当然是再也奈何不了吕教授了。
——在他体表分泌着的那些粘液,虽然外观恶心,却似乎是有着相当优秀的力量传导性能。只是稍稍接触,便将相当一部分的外力,给消泄了出去,最大程度上,确保了老教授的超然物外。
相较于曹少卿几乎将色身低维化,抛却厚度、也不再承受来自“侧面”压力的照影之相,这手术法,终归还是流于形迹。
不过,要让吕教授从已经被大大削弱过的重力场拘束下脱身,勉勉强强,还是足够了。
尽管在反应过来步骤被打乱的同时,战争傀儡集群,立即就追加了三十一台力场发生器,硬是顶着曹少卿堪称一拳一个的破坏速度,将重力势能,重新拉回到了四十倍于常规重力的水准。
但而今的老教授,已经不再那么容易受单纯的外力伤害了!
在挥出反击第一剑时,他还像是名傲立于风口浪尖、紧握命运喉舌的帝王将相。
而现在,顺着力矩随意扭转身体的他,却已经彻彻底底,“沦落”成了与五浊恶世同流合污的“糊涂官”儿。
世道原已经如此艰难,为何我还要螳臂当车?
又不是每辆车上,都一定会蹲着个愿说“此为人,而必为天下勇武矣!”的齐庄公。
比他人领先一步两步的,是人才;
比他人领先八步十步的,是天才;
比整个社会都都领先五十步、一百步的,则是能引领时代发展的鬼才;
而如果仅能比全社会领先一步两步,却还不通人情世故,不遵循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胡乱行事,却必然是个会湮没在时代浪潮中,除却恶名,什么都留不下来的大大蠢才!
如果说,最开始的几手指化,还算在常规法术范畴以内,中规中矩的话。那么此时,这些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技巧,就真正将千年儒教中,身入官场、同流合污的一面,淋漓尽致展露了出来。
丑陋、肮脏,却又无比好用!
但凡是已经被他们摸清楚底细、设法适应的环境,便很难再对“规则内”的他们,构成本质性的威胁,甚至,即便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会沦落为彼辈发展壮大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