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的猎奇欲驱使下，曹少卿蓦运气血，两颗眼球猛一下充血鼓凸出来，牢牢锁死了战场中，原本被自己认定是“累赘”的老前辈。

——既然这“坏得很”的糟老头子，在短时间内并没有生命危险的话，救援行动，其实倒也并没有必要火急火燎、做得那么赶。

在未曾掌握战场确切情况的前提下，莽莽撞撞一头冲进战圈，最终非但没能帮上忙，还妨碍了队友实力发挥，最终起到了反效果的案例从不少见。就算曹某人专业技能培训较少，业务并不算很娴熟，也是清楚这点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原本风风火火的前进速度，就无可避免地开始放缓。

从拼着多承受几次攻击、被傀儡弄伤身体，也一定要迅速接近，给老教授师徒解围；变成了稍微慢点、观察一下局势也无妨，心态的变化，自然而然反应在了行动上。

换成个心眼小点、思维阴暗点的“队友”，这时候大概已经开始怀疑起他逡巡不前的动机了：

小兔崽子，是不是想谋害了老夫，再从我那不成器的亲传弟子嘴里，套取我的独门功法？

因觊觎他人传承，施展手段、害人性命的事迹，不论在哪个时代里，似乎都不是什么孤立行为，围绕这种行为产生误会、引发冲突，当然就更是算不上多么罕见了——

所幸，眼看着曹少卿之前是如何撑在前线、竭力遮掩自己师徒二人的吕教授，倒没有表现出忘恩负义、怀疑曹某人品行的多疑心态。

眼看着青年着意在观察自己的技击、法术风格，老爷子也不敝帚自珍，大大方方地放缓了动作，挑选上另外几个急匆匆扑上来补位的金属巨人，又完整演示了一遍技术。

仍旧是以蓄势直抵巅峰后，堂堂正正的重斩起手，凡斩过处，万事万象莫不离乱。

不过这次，附着在他剑刃上面的氤氲紫光，变得更加隐晦、微弱了。

若非在艾米莉亚门下修行时，每日每夜都未曾放松过色表辨识的基础修行，光凭曹少卿当下的眼功，只怕还真发觉不到这光芒的存在！

【剑术方面，看似气势十足，实则……也就真的只有气势，还能说得过去了。

无论是基本发力技巧、还是不同剑术动作间的衔接、转圜，都失之流畅。别说是自成一家的大宗师了，连名家的敬称，都还配不上！

手持未曾开锋的钝器，靠着这种水平的剑术，想要斩钢断铁，都是种极大挑战。就是说，他能够所向披靡的最大原因，果然还在那种特殊的紫色光芒上——应当，就是他以精神扭曲现实，强行引发物理现象造成的特殊表征？

那么……精神内核是什么？

究竟是何种类别的意志，才能起到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就连荆棘系统的数据库里，也很少有存在能搭载类似机能啊！】

随着细致入微的观察，曹少卿很快便从老教授所造成的特殊现象中，发现了少许端倪。相应的，也有种猜测，开始在他的心底成型。

——在他的理解中，个人的法术修为，往往与其精神状态，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控制欲极强的存在，便容易开创出呼号号令、颐指气使的法术，心想事成、言出法随之流，皆不外如是；

胆量不大、性格厌世的存在，便容易开创出隐匿自身，与世隔绝的法术，敛息术、藏气法，乃至于壶天，多是从此类心态中发源；

性格谨慎，凡事总想着未雨绸缪、算尽一切的存在，则难免会踏上推演、易数的道路，卜算、预知类法术，多半是如此而来；

至于什么脱胎于色欲的媚术、脱胎于商品经济交换行为的金笺术……理所当然，也是出自怀有着相应性格的修士手中。

由此推论，最容易走上指化、喷化路径的，又是哪种人？

毫无疑问，是怀有感染力、能靠自身存在，影响他人判断与决策结果之人。

堂皇点的，例如是迎战邪神时，赤以一指之力，点化英灵百万。山本左右卫门，一碗合卺酒，饮出个百鬼夜行、十万旌旗斩阎罗般；

阴沉点的，就像是闻人不鸣指化泥土，暂时赋予它们类似生物的生理构成、凶性灵智，编成怀有着袭击人类思维倾向的傀儡大军，牵制得周盛德一处人马疲于奔命；

至于邪神之流，天赋能吸引无知蒙昧者靠拢、狂热信奉自身的存在，甚至能通过撒泼血肉的行为，将一方世界中所有的存在，都感染为自身眷族般的半低维存在，堕化生命形态！

吕教授眼下施展出来的法术，倒还未邪恶至能与邪神比肩的程度，只介于在堂皇与阴沉间。

如同是中古时候，儒家所肆意鼓吹、拼命宣扬的“内王外圣”、“克己复礼”等，放在特定历史环境下讲似乎很有道理，但无论在何种场合都去生搬硬套，就定会酿成祸端的学术一样——

被吕方明酝酿出来的稀薄紫气，本质绝非是邪恶，而蕴藏了诸多发人深省的大道理、及践行它们时，人类能养成的种种美好品质。

亚圣时期，儒门内尝以“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为总纲，编制出了汇集“孝悌忠义礼仪廉耻”等严肃于一体，壮大自身的静功根基——正气歌。后世所有的儒门功法，无疑皆源于此！

然而在历经漫长的岁月催化后，同根同源的苗裔，却各自成长为了不同模样。

恪守美德、跨越艰辛，攀书山、渡苦海，成就道德圣人之辈固然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惯于咬文嚼字、曲解、诡辩的，“讼棍”一流人物。

以孝，图谋声名赞誉；以悌，结交鸡豚狗彘；以忠，粉饰愚蠢盲目；以义，开脱罪恶之行；以礼，开脱放纵推搪；以仪，妆点心灵丑恶；以廉，标榜应有之义；以耻，苛责寻常路人……

由此诞生的法术，理所当然，充满了常人所无法忍受、无法理解的扭曲与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