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大开大合,正面突破;一者曲意逢迎,奇兵突出。
两名生前死后、都从未有过什么像样接触的宗师,临场打出来的配合,远不能算天衣无缝。但技击其风格,却出奇地相辅相成,偶得妙手,便是威力倍增,将司徒千钟渐次凶猛起来的攻势,又生生打断、压制了回去,不复先前那种摇天撼地、斩山裂海之威。
而一旦他的移动速度被迫减缓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倏忽来去,教视力够不上标准的人连瞄准都做不到,信奉胜者即是正义,完全没有半点高手矜持的米夏尔·亨特,便又一次有了掺和进去,将水搅浑的机会!
——虽然腰间确悬着刺剑,但这位兵击宗师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同侪们一般,冲上前去打肉搏的意思。而是两手各握一柄改版鲁格,只要司徒千钟显露破绽、或者攻势渐起,便毫不客气地扣响扳机,一枪直崩过去,逼迫他变招自保。
并且,他枪击的落点,再没有一次,直接放到司徒千钟身上。
既然直线型、专注于发挥速度的枪击,并无法威胁到六感敏锐、身体素质强悍无比的敌人,那么他就用难以预判的跳弹技巧,“间接”地,发起攻势!
映入眼底的岱舆山势,迅速被他转换为长、宽、高、角度等种种数据,代入到复杂无比的心算公式中去,求得正解。携满杀气的弹丸,也随着他一次次振甩腕、臂,在崎岖复杂的地形间来回弹射,转变为封锁移动路线的樊笼,朝向置身于战场中心的司徒千钟延展。
初时是反弹三次、此后是反弹五次,随着尝试次数的逐渐提升,甚至有演变为七次、八次的趋势。加上前后不同批次射出的弹丸之间彼此碰撞,以及场中菲奥雷、达尔第二人偶尔空出手来,设法以剑刃磕碰弹丸调校轨道的“帮助”,越发变幻莫测,难以预计。
赛恩斯结社研发出来的改装枪械,威力确然不同凡响,加上亨特苦心训练多年,别有玄机的射术,确然也算是一种的威胁——即便司徒千钟的肉身一样经历过千锤百炼,不惧钝器击打、刃具切割,也绝不能正面承受威力不逊于电磁炮、穿甲弹的凶猛火力……
或许仍行有余地,但他已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来,避让这些攻击。
也因着这种忌惮,来袭八人中实力最弱的迈尔,也终于有了插手进这场对决的余地。
实话实说,作为一名因犯下挪用公款、贪污受贿等罪行被送上绞架的不称职公务员,迈尔的剑术造诣,当真并比不上其余几位纵有劣迹,也未曾疏荒了剑术修业的求道者。
但若论及对待武学的“痴”气,他却绝不逊于其余七人分毫!
——不是每个贪污犯,都能像他一样,将近乎全部家产(以及被他挪用的公款),投入到冷僻武术的保护、传播事业中去,耐下性子从覆满历史尘埃的故纸堆中,挖掘出濒临绝传之学,自费雇佣顶尖武师、画师,将这些晦涩难懂的技巧整理、刊印,出版公示于众的。
哪怕对他的作法不敢苟同,后世习武之人也不得不承认,因为他的保护,确实有数十种极为珍稀的武学传承,得到了延续,甚至,在新时代中焕发出了光芒。
因此,迈尔的兵击造诣,或者失之纯粹,却自有着一份任何人都难以比拟的广博。
别人无法理解的深奥技术,他只需瞥上一眼,便能明白深意;别人无从破局的奇巧招数,他只需稍加思忖,便能求得正解。
尽管在这种水准极高的对决中,这份洞察力的作用大大削弱了。但他也只需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温存体力,并时而不时的拔剑、垫步挥砍拾遗补缺,便能起到并不比亨特逊色半分的作用!
如此四人协力、相互支援,一时间,总算将先前几乎是一边倒的战斗,维持住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不过,这种平衡,仍旧是极为脆弱的。
但凡支撑着它存续的主要因素发生变更,其随时都会被打破:
比方说,亨特随身携带的弹药,显然并不是无限的。当他将所有储备都打空之后,失去了远程火力压制的司徒千钟,必然会再一次调快进攻节奏;
再比方说,迈尔的计算,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他过往收集到的,那些兵击界前辈们传承下来的经验,而经验,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适用。只要他对司徒千钟某个动作的判断出现了误差,便毫无疑问,会由于反应动作的不当,被卷进暴戾的漩涡中去,死无葬身之地!
而几名兵击高手的身体,也或许会因为司徒千钟的刻意诱导,再一次抵达行将崩溃的极限……
所以,当这种宛如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要彻底画上句号的惊险较量,再斗过数十回合后,先前任由那场面打得天翻地覆,也只是肩担长剑,在一边袖手旁观的剑圣理希特纳尔,终于将眉头紧蹙,冲同样摆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脸的赫罗尼莫·卡兰萨努了努嘴:
“老秃瓢,我看这局面,似乎有点不妙啊?
那几个离经叛道的家伙姑且不提,老中二的毕生本事,看来已使得七七八八了。对面那个怪物,却还留着很多力气,甚至连一点法术,都还没有用出来呢。进进退退,使的都是些再基础不过的剑术,要说这算是小看的话,我们还真是被小看到家了。
再这么打下去,落败看来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你说,咱们俩是不是也该停止作壁上观,过去搭把手了?”
剑圣,果然不愧为剑圣,看待问题的着眼点,永远比寻常人高出一筹。
塔尔霍夫、银大师一流武痴,还在为司徒千钟超凡脱俗的身体素质、千变万化的剑术动作头疼不已时,这些真正站在兵击巅峰境界的高手,却已经看穿了整场战斗隐晦的主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