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正常情况下,区区百余虚数时空,甚至都不及一方宇宙正常新陈代谢时,所“废弃”数量的九牛一毛,破坏,也就破坏了。大度(或者说迟钝)的世界意志,完全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权当自己感冒的时候,多打了一个喷嚏。
不巧的是,恰在刚刚,克莱斯特的种种试探、破坏行为,却导致损毁的虚数时空数量,轻松上万,远远超出了允许的误差范畴。瞬间吸引到了上界势力的注视、与世界意志本身的警惕。
释放劫雷、惩罚罪魁祸首的同时,它们对同类行为的容忍度,也几乎下降至冰点——于是,赤袭击德谟克莱西,破坏沿途虚数时空的行为,便等若是监守自盗、知法犯法,还添个顶风作案情节,罪加一等……
相反,五十二区一方的行为,别说踩线了,就连出格的嫌疑都没有。
弗瑞登姆自不必说,压根就是个诱饵;德谟克莱西,也仅仅是将虚数时空当作跳台,陪赤玩了一回最高难度的“跑酷”运动;而杰斯提斯,甚至在努力“阻拦”着赤的“疯狂行为”,“无愧”他的正义之名!
上界势力的观测者,倒是不难判断出事实真相。但素性傲慢的他们,并没有将“虫豸”间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既然事态并算不上严重,他们自然也不会摆出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胡乱出头,为哪方虫子拉偏架;
而时时刻刻都绷紧神经,对这些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的修士们予以重点监控的世界意志……出于某些特殊原因的影响,智能似乎又还没有高到能明辨一切是非的程度。很轻松的,就被蒙混过去,成为了这场骗局中,“骗子”们期待着的最佳帮凶。
有破坏“堤坝”嫌疑的赤,被它不分青红皂白地,定义为了妄图毁灭世界的大魔王;“挺身而出”,制止大魔王邪恶行为的杰斯提斯,自然就成了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勇者”!
——正如RPG游戏的隐藏设定一样,一旦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一些小小细节,往往就可以忽略不计。
为了对抗魔王,即便勇者在平民家中翻箱倒柜,搜走其留作晚饭钱的最后一个铜板,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这种情况下,原该对赤作用轻微的“正义裁决”,也就应运,成为了针对妄图破坏世界之壁、引发灭世灾厄“罪人”的绝大杀器。
猝不及防的赤,甚至在想清楚对方的真正杀招,究竟是以何种形式呈现之前,就已经中了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了破坏四灵天柱,挣脱这汐淤地的困锁,你们可也算是苦心孤诣了。”
【就连一直以来并不被看好的五十二区,都能取得如此研究成果的话……
其余势力——比如赛恩斯结社的成就,恐怕也并不仅仅如张平子评价一般,是“冢中枯骨的无聊木偶戏”。
所有人类,都如此孜孜不倦,追逐世界真相,求新、求变的话,或许,我们期待良久的‘那一天’,已经并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
短暂的不安与混乱后(大约一微秒?),身经百战的强者,便再度冷静了下来。看向重整旗鼓对手的眼神中,不再仅仅是厌烦与淡漠,更也多出几分期许:
“——来,继续吧。我想你们也应当清楚得很:像刚才那种奇计,可一而不可再。
打倒我也好、破坏玄武天柱也好,都非得拿出更强大的硬实力不可!单靠默契与算计,是万万行不通的!”
笼罩他身体的赤色光辉,迅速转换了形态。
有人猿揖别的苍灰陶色、有甲骨卜辞的狰狞蒙昧、有金鼎蚀刻的锈迹斑驳、有碑篆铭凿的风雨苍茫。更多,则是在岁月中淀成历史的墨色丹青,绘写着一如文明本身的,卷卷黄册。
数不尽的画面,如滔滔长河,在光芒中流淌。翻尽了三皇五帝、春秋战国,走过那江山如画、血火熏陶,有繁荣昌盛、有国破家亡。最终,才定格在恰才一战中,敌我双方的行动上……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出其不意的变化,几乎完全被浓缩在了短短一毫秒内。忙于重整旗鼓的五十二区三人组尚未来得及加以干涉,世界意志的敌对心,便已渐渐消退了。
沉寂的光芒,这时才骤然提升了亮度,深邃的黑、典雅的紫、深远的靛、盎然的碧、质朴的黄、热情的赤——最终,直抵白热。
每重颜色中,都仿佛有人影在闪动。
或是活动于历史阴影中,籍籍无名不为人知,功绩却与世长存的谍报人员;
或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私生活方面挑剔到令人发指,工作时却能一丝不苟,从不迁就的学究;
或是热情洋溢,对自己喜爱的事物,废寝忘食、颠倒昼夜也在所不惜的少年;
或是旷达不拘,贫贱不移其志,敢于筚路蓝缕追寻梦想的青年;
或是任劳任怨,无论遭遇何种不幸,都顽强生存,凭辛苦劳作,创造着丰足明天的中年;
或是满腔热血,托付家国,为了同胞们的岁月静好,奉献上最美青春的军人……
一个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个体,组成了家庭;一个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家庭,又组成了幅员千万、人口越十五亿的庞大国家。
而国家意志的伟力,足可改天换地。
咆哮嘶吼的狂风沉寂了;汹涌无尽的汪洋平息了;就连的无微不至的光,也在这无与伦比的伟力面前,彻底静滞下来,化作一面硕大而堂皇的金色镜子——整片海域中,上至天空、下至海沟,内藏的一切事物,都在这仿若火山喷发的震撼前,不安、却不敢躁动。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然而……刚刚成功算计了这位空前强敌的克拉克们,显然,并不能被归类于全无胆量可言的“虫儿”。
直面着磅礴到无从计量的心理压力,杰斯提斯的脸上并无恐惧,而是泛起了一种,殉道者般的光彩:
“是的,所以我们还为您准备了另外一招,参照您的存在本身所创立……真正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