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打破这场沉闷对峙，拉开战斗帷幕者，却是弗瑞登姆·克拉克。

和两位或严肃、或正经，气质堂皇的同伴相异，这个冠以“自由”之名的男人，哪怕身穿标准的“超级英雄套装”、留着利落的板寸发型，也掩饰不住发自骨髓的那种散漫与放纵。

如果说杰斯提斯端庄得像是很多年以前，共和国样板戏中最典型的主角模样；那弗瑞登姆，绝对是叛逆型角色的最佳代言人。甚至都无需刻意妆扮，仅仅是慵懒地一站，什么嬉皮士、杀马特、嘻哈族……加在一起，都及不上他一根毛发那么“潮”！

气质，同样便也反应在出手的风格上。

光芒投照、乌影乍闪，原本威武雄壮的健躯，突然好像是泼入湍急水中的油彩般，被拉扯成大小、形状，均极不匀称的畸形影像，顷时不见了踪迹。

随后，才有种细碎又尖利的电音，姗姗来迟——

未盈毫秒，本是三人中距离赤最远的他，已化身金光、跨越百米之隔，朝向明显不会因己方几句硬话，便选择退却的强敌，挥出了一记摆拳！

超乎想象的神速中，他的毛发、皮肤、筋肉，甚至骨骼，似乎都已经开始融化，零星的斑驳光点，争先恐后、摆脱了形体束缚，在他躯干之后，拖曳出整条光怪陆离的“银河”。

纵地金光法——极端削减自身质量与生物性，提升粒子性、波动性，融入光中，随之来去的高等遁法。

精通此法的炼虚合道高手（比如说，和闻人不鸣一同拖住大羿的那位强者），在借光遁走的同时，甚至能令自身迫近光速，实现凭肉体绝不可能做到的折射、衍射等物理现象，将捕捉、伤害自身等行径的难度，提升至最高。

而弗瑞登姆，虽然未曾臻入此等至高境界，却因为常年接受觉醒改造实验的缘故，拥有着传统遁法修行者不能企及的，超强攻击性！

万事万物，均有一体两面，强如纵地金光之法，自然也不例外。

用于防守，则疏忽来去、瞬息千里，稳立于不败之地；用于攻击，更绝不仅仅是能借其出色机动性，扰乱敌人态势而已。

超越宏观低速运动体系的框架之后，速度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种破格的强大。甚至无需对攻击方式太过讲究，只要稍事触碰，E=1/2mc2的力量，便会将想要攻击的所有事物，焚烧殆尽。

——只不过，这毫无疑问，是柄不分敌我的双刃剑，稍有不慎，便成玉石俱焚之局。

为了确保自身安全，传统修法中，在施展纵地金光、随光遁走之时，都需将自身肉体的物质性削减至近乎无存，甚或者，干脆就藏入临时创造的、扭曲了物理常量的亚空间中去。若是太过头铁，非要以身犯险的话，那难免，就会被绝高的温度熔融、蒸发汽化。

所以要将纵地金光运用于实战，便需要一副兼具坚固性与柔韧性，能承受高温、高压与强冲击的肉体。

恰巧……作为克拉克计划中，硕果仅存的三名“超人”，弗瑞登姆拥有着这样的身体素质。

硬质化、柔韧化、热耐性、冲击吸收、痛觉遮断……统合一体的百种异能，确保着他能在万分之一光速下，仍维持部分肉体的实质化，施展出沉重绝伦的猛击。其威力，甚至能比肩一枚万吨当量的战术核弹！

此刻，在弗瑞登姆眼中，整个世界已陷入了几近死寂的静滞。

一切事物，都仿若变成了老旧菲林底片样的黑白。除却此拳，唯独有两个通红的圆，仍维持着亮色。

那是……赤的瞳孔。

明查万端的视线，便如两道厉电，如影随形，对弗瑞登姆所化金光穷追不舍。并总能分毫不差地，在其架势防御最为薄弱之处聚焦，无论他如何调整姿态、转换坐标，都无法彻底回避。

终于，在围绕赤旋转到第一百四十三圈、制造出接天连地的赤红风暴，却迟迟未能觅得死角、空隙，将所挥重拳“落实”的弗瑞登姆，露出了一线微不可查的破绽——

也便在此时，等候“良久”（实际上仅仅经过了一秒钟）的赤，抬起了那只足堪遮天蔽日的巨掌，毫无迟滞地，向着那足令炼虚合道境界以下修士闻风丧胆的重拳招架过去。

明明此刻的弗瑞登姆，仍旧在以炼神返虚高手都无从追及的极速疯狂移动着，而他驱使肢干的速度，却“缓慢”到甚至不如一架黑鸟战斗机。

但当他将手臂抬至水平、信手抓握的瞬间，弗瑞登姆却感觉自己周围的景色疯狂变化，不知不觉间，便已嵌入了某个，名为“赤”的异物。掠日彗星般的重拳，也好似被闭入网兜的鸟雀般，着他一把攥紧！

修行到极致的“坐地日行八万里”，正有着自由选择参考坐标系，令敌对双方相对速度发生更易的神效，一握之下，天涯海角，亦不过坦途。

——而重拳内所蕴含，那令整个人类文明，都发生了转折的核弹之力，果然也未能将赤击溃。

如果说，弗瑞登姆的重拳，是冲垮一切的光之洪流；那么赤的手掌，便是能阻绝世间水患的伟岸堤坝。

并非砖石泥土、钢筋混凝之流，终究会随着时间推移，腐朽、枯败之物，而是发自人心深处，一股众志成城、改天换日的力量。

那是洪前矗立的血肉之堤、是火场逆行的不灭英魂！

此为——“大河上下失滔滔”。

拳掌交接，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刺目的炫光中震撼了一瞬。

原已在弗瑞登姆的疾驰中，狂乱奔走、嘶声呼啸的空气，仿若被洪水猛兽驱逐的虫蚁般，从二人身侧，仓皇逃窜开去；下方的横流沧海，也仿佛一个被巨人随手挖去一勺的冰淇淋般，凭空出现了径达三公里的半球形凹陷，升腾的水汽上冲云霄，将整片海域，都化作了朦胧的桑拿间！

良久，视野外的海水，才仿若姗姗来迟的初恋，化作汹涌海啸，吞没了这个孔洞，形成硕大无伦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