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舆山占地面积之广，甚至要超越“世界屋脊”数倍。即便用低字节像素点，去描绘这样一张庞大的地图，所需内存容量，可能也远在TB级以上。

当曹少卿将这张地图，转换成清晰度至少在千万像素、细节“建模”精确到每个不起眼角落的调制数据，以神念波形式传递时，磅礴的信息流本身，便成了某种足够杀人“凶器”。

——曾直面过圣子残魂袭击的他，在这方面的感觉，其实真有点迟钝……

修为深湛的吕教授，还只是稍显讶色；猝不及防的辛龙，就直接闷哼一声，从鼻孔里渗出了些许鲜血来，若非他颇有自知之明，在更多数据涌入脑海前，强制“掐断”了二人间的信号传递，那随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还远不止如此。

而这份惊讶，也迅速被他如实转换为语言，脱口而出：

“乖乖不得了，乖乖不得了！

曹兄弟！慢来慢来！你这一眼，究竟是看了多高，看了多广！？

我们师兄弟往日里在家做学问、印证修为时，向上爬出个一两公里，便觉精神涣散、六识如焚，脑子都像要被撑到爆炸一般。怎么你这‘成果’，像是攀到十倍以上的高空俯瞰、记录了视线所及范围内，一切能用色彩变化形状的信息啊！

瞧你这年纪，和咱们相差不大。表现出来的修为，也未见得能比我们高明出多少（说这句话的时候，被一招击败的学院派，心里其实有点惭愧），怎么在实际运用方面……”

“辛龙，住口！自己学艺不精就算了，还好意思大大咧咧讲出来，不觉得丢人现眼么！”

年轻人并不觉得快口直言有何不妥，老于世故的教授，却深知这话有探听对方独门修法奥秘之嫌，在某些将门派之别看得特别严重的修士眼中，极犯忌讳。于是，抢在他问出什么真触及对方秘密的问题之前，果断插嘴打岔，将有可能发生的不愉快封死在摇篮当中，才再度向着曹少卿这边打躬作揖，赔起不是来。

曹某人自己就是个大嘴巴，兼且迄今为止，他所修习功法，均是周盛德口中，“经历完军队内测、迟早要和当年那几套广播体操一样，推广到全中原”的“大路货”，又哪里会在意这些问题呢？

所以，对于老教授的“过分”谨慎，他只是摆摆手，冲向辛龙笑道：

“这个么，估计不是修为深浅、修法不同造成差异，甚至和平时做的特训种类，都没有很大关系，单纯就是实践修法的环境不同所导致。

从外头看来，这贷舆山似乎被安置在扶桑海，清楚明白。但我们都清楚，它的正体，是坐落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时空中。星球自转、空气流通、压差变化等，现实世界中你习以为常的干扰源，对它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就好像宇航员在失重环境里，随便一跃，就能腾上世界跳高冠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一样，这种‘心无旁骛’的环境，自然要更方便于置身其中的修士，以神念离窍远游。

兄台如是不信，大可也放胆一试，想必，同样能有所斩获！”

辛龙却挠挠头，脸上的红润色泽愈发浓厚。也不知道究竟是气恼、还是羞惭：

“这个……怎么说吧，之前我其实也有挑师傅思考问题的空隙，偷偷冒险试过的。

不然你以为，你最开始那次尝试，为什么会在元神刚出窍没多久的情况下，就突兀撞上了缠绕在我‘魂魄’上的神性诅咒？说到底，那其实就是咱俩距离太近，过弯时不小心撞了个车！

也就是师傅，他一则自持身份、好面子；二来，最开始时也是对陌生人抱着戒心，在和你交流的时候，才给按了个冠冕堂皇说得过去的理由，没有完全说出实情。”

显然，即便身处的环境类似，不同的人，对其熟悉、认知、利用的效率，也是大不相同。

刚踩上月球表面的宇航员，要完成“太空行走”，难度纵然比不了邯郸学步，也绝不会亚于初心者去走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像曹少卿这样，甚至在踩到岱舆领地之后，立即就条件反射地修正了平衡系统与呼吸系统，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环境变化的……在大部分正常人看来，绝对是“天赋异禀”。

——虽则曹少卿毫无自觉，但他和很多同辈分，修为、体能接近的修士，在实战、实践能力上，其实都已经有了近乎天堑的差距。

无论是荆棘系统所赋予，丰富多样的作战经验（包括各种重力环境与劣势场地因素）与艾米莉亚每晚向他灌输、传授的种种“神念锻炼小游戏”，都让他在基础素质上远超同侪。即便与“名门正派”所教授，前途无量的入室弟子相比，都更胜出好几筹！

【嗯，是这样吗？突然得到了完全没有意义的冗余情报啊……】

也就是这么会儿溜号的功夫，另外一边的吕教授，已经脸色大变，似乎从曹少卿传递过去的信息流中，发觉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原来如此。重点恐怕并不在这些‘树木’的栽植位置，而在于它们本身的形状上。”

——不愧是老资历，一下就切入了年轻修士们会下意识忽略的思维盲区！

阵法布陈，本身就是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该如何隐藏阵法的根本目的与功能核心、在不同布陈者心目中，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落到实践中时，自然也相应变化得千奇百怪。即便像铁彦之一般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偶尔也会被地面上足够精巧奇妙的树木，夺走注意，忽略掉地表向下，由植物根茎交织成的真正危险所在。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总之，吕教授在极短时间内，确然发现了岱舆山内部阵法的秘密：

“这些往上蔓延的枝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应该说，正是完美的‘避雷针’结构吧？刚才发生的雷击，能给岱舆山完成如此庞大规模的充能，恐怕也有这一份要素的贡献在内！比起防御法阵的构成，它们的存在，倒更像是某些形状特殊、仍未完成‘淬火’、‘定型’环节的武器……”

这份猜想之大胆，确实是略显耸人听闻。但在它完全出口之前，天际便突然划过了一道炽烈的红光。当光线照射在山体之上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已粗暴地，打断了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