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少卿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达到了能孤身迎战百万雄师的高度。

哪怕那所谓的两百万人，只是支士气并非旺盛、训练并非充足、装备并非精良、军容并非整齐，指挥也远达不到令行禁止程度的“流寇”。

——事实上，前不久他确实曾经在荆棘系统中测试过自己的极限。

以冷兵器时代的行伍，为假想敌的话：出入万众如无人之境，还算“简单”；两军阵前斩将夺旗，就是件有相当难度的挑战；身被百羽、七进七出，则属于尝试百次，也未必能成功一次的“奇迹”；至于孤身迎敌、将百万之数，杀个干干净净……

扪心自问，曹某人也只能答上一句“臣妾做不到”了。

即使在邪神事件过后，他于修法又有了全新领悟，自信进步不少，如不遇上炼虚合道层级的“鬼牌”，对任何人都大可一战，在这种议题上，也照旧是没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自信。

所以类似的，叫他接受虚拟角色中首屈一指的强者李元霸，都过不去的那道坎儿之考验，在要命的雷暴天气里，于占地面积超过青藏高原数倍的岱舆山上，寻找一些连基本面部特征都不清楚的“专业人士”……

嗯，他现在是真的非常想扯起嗓子，高喊一声“皇上，您自便吧！臣妾告辞。”了。

然而——没有信号。

没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

电话打不出去、找不到徐福这不靠谱“东家”的话，喊破喉咙，又有什么用呢？

在肚子里，将这老牛鼻子狠狠抱怨了一番之后，曹少卿也只能回到现实中来，开始着手思考，该如何高效搜寻岱舆山的问题：

地毯式检索？

当然不切实际。

便是在科学技术已非常发达，连“生命健康检测仪”都成功普及的现代社会里，每年也仍会有为数不低的驴友，在脑袋过热High到不行的旅途中，成为失踪名单上的一串汉字。任凭当地警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寻之不回。

那还是在正常地形、普通野区里呢！

像岱舆这种，地形地势之险要，能将五岳都秒成渣渣，搜索难度不知超越寻常小山多少倍的雷区？管保你调集多少人马，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半分钱火化费用都不收！

那么，抛弃实体，以神念拉网探知呢？

理论可行，但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经历得越多，曹少卿也就越明白：如雷达波般释放神念波动，将一切外在讯息事无巨细地收集分析，是种极为低效、愚蠢的神念运用方式。

除非是生死搏斗，忽略一点细节，就会命归九泉之下的场合，一般也没人敢这么玩。

因为那样做，会收集到海量平时下意识忽略、过滤的冗余信息，占用大段的内存空间……

即使炼神修士们对大脑皮层的深度开发利用，让他们普遍拥有着凌驾于旧世代（量子机型号以前）超算之上的信息处理能力，将之随意挥霍，也仍旧是种“向万能许愿机许愿，想知道圆周率具体等于几”般的无聊行径。

正常情况下用个3.14，就已经很精确了，谁想知道无理数的几百万位之后究竟是些啥啊。

类比之，在神念感知的问题上，其实也是这么个道理：仅需要“看”的时候，就没必要去品尝一件事物的味道；仅需要“听”的时候，就没必要去触探一件事物的质感。

所以这时候，他应该采取的正确搜寻方式是——

【屏蔽掉其余四感的作用，专注于“视觉”。将神念凝聚成细线形状，逐渐往上空延展，达到足够海拔后，再伸出“侧枝”，居高临下地“俯瞰”！】

道理就像航拍一样：只要我飞得够高、像素够清晰，就没有看不到的地方。

至于什么注意不到细节的小问题，完全可以等锁定了监视范围后，再拉近镜头嘛。

修行到能精确操纵体内每根毛细血管涨缩程度的修士，理论上已经能在不受“任何”干扰的前提下，将神念延展至地球另一端。高空攀升，应当是不存在任何难度的。

但实际操作，很多时候就是各种“特殊前提”与“意外情况”的聚合体。

且不提生物干扰与电磁场干扰等问题，星球的自转，自古以来，也是神念出窍的死敌。

——具备实体的色身，会被地心引力牢牢束缚，困在地表难以超脱，纯粹为精神意志聚合体的神念，却不会。故而有“肉身为重力所束缚、灵魂却徜徉于宇宙”（霍金）一类说法。

在修士而言，这句话并不是比喻，是切实需要攻克的最大难题：

如被思维惯性所束缚、在神念离体的同时，仍“不忘”重力影响的话，便会出现即使将全副精神遁出窍外，也不过离地数公里、往返如狗刨的尴尬局面，管它叫“爬云”，都是过誉；

但如果完全剔除掉了这份物质影响，让神念失去“惯性”的话，那恐怕，就真得体验体验“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一个出窍，回过神来已被甩至星球背面、甚至地外轨道，孤零零飘在宇宙太空、放弃思考的滋味了……

所以古时，诸多大能在踏入阳神出游境界，忍不住想上天入地、开阔眼界之际，也要小心翼翼，基本都还得留几份遗书、交代点后事，嘱托弟子好友，将自己的色身小心看管。其实也就是害怕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遭遇到点难以处置的变故，一时半刻无法正常回归。

达到曹少卿这种程度的高手，能在维持感知能力的情况下，把神念朝外延展十公里，便已是极为出色——若将交通工具进步之后，那禁飞区以外，遮天蔽日直上到平流层的种种“干扰物”也考虑进去的话，这个距离，还得朝下砍去好几截……

值得庆幸的却是，这岱舆山虽有种种险要，唯独是领空上，却有干干净净的一大片，别无飞鸟、钢铁之属，阻碍神念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