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沸、地如煎,一尾素箭贯串上下,将本就如浮萍般脆弱的世界,剖成两半。
时空裂隙间,是大片幽深的暗、极彩的光,光与影的夹缝中,是现实与噩梦交错的蒸笼,有千手百足之魔疯癫狂舞、有百口万端之神放纵高歌,仅仅是耳闻目睹,便能令常人失去理智,陷入癫狂!
常理而论,开宇宙弦射出的素箭,本该在摧枯拉朽冲出数光年,将触及到的一切尽数“重启”后,再如梦幻泡影消失,绝不可能留下如此规模、如此长期,甚至会令神佛瞩目的时空断层。
然而在闻人不鸣等二人将其轨道偏转,带往蓝星的一刻,便已注定了它终究不能酣畅淋漓的结局……
——总不能真让整个人类文明,为一两个不知死活的异类陪葬吧?
所以在最后关头,羿选择了倒插弓弦,去阻止那根“兴之所至”,全力射出的素箭。
身昂藏、脊挺拔,两臂撑开,便担住了整个星系。
无需法天象地、无需求神拜佛,他只是单纯地将双掌刺出,扣紧那天之把、地之环。
然后,毫不留情地爆发出全身力量,将两扇洞开的“门户”,朝内侧夹紧。
如此原始的处理方法,当然配不上补天浴日之名。
但就像普通人攥紧被打破的玻璃球,强制它们维持本来面目一样。只要不存在外界干扰,捏合的力量存在一刻,被划破的裂隙,就只能老老实实闭作一处,而无扩散之虞!
“理论上还算安全。但是看来……有些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和另一些记吃不记打的夯货,已经蠢蠢欲动了啊?”
迷失者趁火打劫,强行钻破空间裂隙引发的浩荡震动,以尤甚四洋波涌、大陆板荡之势层层挤压过来——然而那双纯以“力量”与“坚韧”浇筑的臂膊,却是纹丝不动,好似捏着的,不过是片妄图趁着狂风,挣脱主人掌握的薄纸。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像迷失者那类有“人奸”开门揖盗的还算特例,其余怪物想要依葫芦画瓢闯进门来?
做梦去吧。
【虽说事先就被那几只老狐狸关照过“无需介怀,随意即可”,也存了几分将计就计,永绝后患的意思。不过能将我引导至这条世界线,两只小猫崽子也算是身手不赖,担得起表扬了……
比起他们,那只整天就知道嚷嚷过劳死的臭老虎,就真的惹人生厌!胸脯拍得震天响,口号喊得喇叭大,事到临头却总是单飞,丢下老子一个人做苦力活!】
出于发泄的心理,他在最后关头,小小曳了下弓弦,将那只自恃藏在“箱”中人难企及的“小猫”,生生镇到了箭锋下方,也算是让她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点代价。
虽然“严苛”了一“点”,但……想必大家都会原谅这位劳苦功高救世主小小的任性吧?
“哎呀,是不是有点耳鸣呐?我好像听到,有哪个谁在背地里头说我帅?”
紫金冠、凤翅翎、红锦袍、狮蛮带、吞头铠、方天戟,满面风尘的“吕温侯”,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大羿侧后,如戟挺立。虽是面上含笑,却一点过去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只管拿好友打趣。
而大羿,也干脆地发挥出“老年人”独有的厚脸皮功夫,完全无视掉自己刚刚正在腹诽好友的事实,满脸热切打起了招呼:
“哟,银瓶啊?多日不见,倒真是又漂亮不少!来来来,别光顾站一边儿板着脸了,赶紧搭把手!你羿老哥一时兴起,用力过猛,现而今有点小麻烦啦!”
虽然同为力量型选手,在技术活上都有短板,但量变叠到一定程度,也不是没有引发质变的可能性——若能得寅虎之助,二人协力,何尝没有把断裂的空间构造,重新捏成“一坨”的可能?
反正空间时间,都不过是质量的不同表现形式。而质量这玩意……
大力出奇迹嘛!
然而就连他自己都清楚得很,这种可能性,终归只能停留在纸面。
且不提那真正话事的子鼠、卯兔二人,在“概率”问题上究竟严苛到何等地步……也没人会真正相信,作为城管处王牌(加班王)之一,大名鼎鼎的寅虎,“温侯”吕银瓶,能闲到有时间陪他玩捏玻璃游戏吧?
画戟挥,惊雷炸电也似,朝时空裂隙内闪了一闪。
待得回归原处时,小枝锋上,已串进头巨象般大,虎身牛尾犬颈猪头的凶兽。如犬哀吠声中,细碎的青碧色玉石块,夹着嫣红色血珠,下雨一般,滴滴答答直往下坠。
——异兽彘,山海经所载,活动于浮玉山中,“是食人”的猛兽。
矫捷、健壮、凶猛、耐力十足的杂食凶兽,除却冠绝陆生动物的体能之外,还有着如野猪般,在“泥潭”中打滚净身的习性。日久天长,在浮玉山遍布玉石的特殊地形下,它的体表,便生成了一件天然的刚玉甲胄。
寻常钢铁,连替它“修剪衣服”都做不到!
普通彘便已如此厉害,何况是修成妖身,脱去凡胎者?
也不知这孽畜迄今已伤却多少生灵,才换来一身能穿梭时空,往来三界的肥膘,甚至让它有胆量,在时空裂隙的另一侧逡巡不去、虎视眈眈,盼望着能等到一个大羿松懈的机会——只可惜,这点修为,在吕银瓶这般狠人面前,仍是与插标卖首无异!
换做任何一名猎人,都情愿以性命相搏,以求猎获的妖王,吕银瓶甚至连多看眼的兴趣都没有,随手便将画戟一震。偌大的怪物,连扑腾都不及,当场就断了气。
尸身脱钩飞起,哗啦啦便坠往大气层内去了。
做完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后,“温侯”英武帅气的面庞上,仍是连一丝丝的波动都没有,照旧爽朗地笑着:
“抱歉抱歉——非是小弟薄情,实乃公务缠身,无暇他顾啊!老哥哥,兄弟便先行一步了,你我情谊,只得容后再叙~☆”
呼哨起,天边处蓦地有条赤红流火划空而来。
嘚嘚嘚马蹄如雨,火熔蹄、光作鬓的神骏,希律律一声长嘶,撒着欢儿疾奔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光焰迸处,吕银瓶早已一跃而起,左掣缰、右踏镫,两股着力一夹,扭着鞍辔,当真连片晌都不再睬大羿,一头扑进时空裂隙里去了。
唯有大羿气怒如狂的吼叫,送了他最后一程:
“臭丫头!?你特娘的是恶魔嘛!?老子废了千辛万苦,拿珍藏多年的猾褢血诱得它来,不就是为点口腹之欲,想细细吃它一个月!?丫临走还要夺我口粮,良心痛不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