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标题:反正不是因为你有急支糖浆。
围攻自己的恶棍匪徒,已在比自身更强的暴力威胁下,仓皇作了鸟兽散。但对少年诺恩来讲,真正的麻烦,却才刚刚起了个头……
倒还不至于要动用“前门拒狼、后门进虎”之类言辞,来形容彼时的糟糕处境,但当见义勇为的金发少年突然扭回身,冲他咧嘴“傻”笑,露出了两排教人眼熟的雪白牙齿时,他便不由自主豁然开朗地顿悟了一个道理——
他乡遇故知,固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如果这位“故知”,恰巧就是自己债主仇人的话……
场面,就真会变得巨尴尬。
而且还让人根本下不了台。
虽则他确实没有欠对方钱。但想想他当初随便捉弄这位武侠爱好者,靠并不能算太高明的球技和三寸不烂之舌,就将其骗得团团乱转的经历……或许,欠钱还属于是情节较轻的罪行。
——一寸光阴一寸金,骗得人家虚耗了近月光阴的他,欠下来的绝对不亚于一座金山银海啊!
而现在的对方,还有了足够兴师问罪、给自己讨还公道的力量!
讲道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在短短一年时间里,让曾经那个纯良天真傻白甜,随口一骗就能傻兮兮绕环山公路跑三圈马拉松的武侠爱好者,变成眼前这能在谈笑风生间把人胳膊撅折的李狗蛋?
吃下一头九【哔】嘛修行查【哔】拉性质变化吗!?
正当时,少年的心中,除了满满的吐槽欲和违和感,便只剩下了祈祷对方千万别认出自己的侥幸心理。
——万一要是东窗事发了(在他当时看来,对方既然已经真的厉害到这种程度,那证明肯定是已经脱出了“九阴假经”的不良影响,那他早年的忽悠行径,也几乎必然是已经暴露),自己还不得因为少不更事满嘴跑火车的黑历史,狠狠挨顿揍?
这“蠢老外”的拳脚,可比先前那伙的小流氓们,要沉重多了。他可不想被打到伤筋动骨而死!
只是……这愿望,理所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要不是认出了他这位“老朋友”,在刚刚二人“寒暄”的时候,对方又何苦要伸手狠狠在他身上捏上一通?
“哦,我不告而别的挚友啊,原来你躲到了这种地方呢!久别重逢,难道你连句‘久疏问候’,都舍不得送给当初真心诚意要拜你为师,学习八步赶蝉轻功身法的老邻居吗?”
咔吧咔吧。
虽然脸上笑嘻嘻的,嘴里也边打哈哈,边说着开玩笑般的台词。但只听那家伙攥拳头发出的骨响,都知道他已生气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准备玩真的!
【糟糕……果然是当初把他骗得好苦的真相暴露了!】
对当年无聊时节追求“愉悦”造下的孽理亏心虚的少年,当然不敢随便去接“受害人”的话茬。至于拼死一搏,或者厚脸皮上赶子套近乎之类的选项,当然更是行不通。
除开当场撒丫子开溜外,他似乎也没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可用了……
——恰好,感谢那长久以来,对他抱有着浓烈恶意,在某段时间里甚至几乎三天两头都要在各种偏僻小巷里对他围追堵截的不良们,在移民后的一年时间里,他着实练就了一身还不错的跑酷技术。
于是,在那天晚上,强势登门“索债”的“老朋友”,与心虚肝颤,一心想要逃避责任的“火车族”,就这么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穿过了大半个东京市。
参差不齐、高矮相间的钢筋混凝土丛林中,这二人各显神通,猿飞兔跃蛇蹿狸伏,攀栏杆、跨路障、钻水道、翻天桥,甚至,仅借用架设在墙壁外沿的暖气管(或者水管)、空调散热机,在三五步之内蹿上屋檐,在各种不宜行走的地势间奔跑如飞!
在金发少年带来的沉重压力下,少年诺恩当真也算豁了出去,爆发了十二分的潜能。
平时别说实际尝试了,哪怕看一眼,都会觉得气促神虚腿软的高度,那晚他毫不犹豫便是垫步纵身一跃;
种种稍有行差踏错,立即就可能摔个粉身碎骨的高难度地形,也在身后人一刻不停的步步紧逼中,自耳畔呼啸而过。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高危举止还会让他忍不住产生心惊肉跳的冲动。但到了后来,随着身后人的喘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他也失去了再冷静思考的余裕,开始一味地机械狂奔下去……
追逐战进行到最后阶段时,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习惯成麻木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超水准发挥,也并没能甩脱始终缀在他背后的,那块黏人至极的牛皮糖。
甚至,那家伙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竟还有余力开口说话,用灌进大量气流后变得怪怪的声音,朝前面“领跑”的小伙伴隔空喊起话来:
“这是要考校我一年来的进步么!?有意思,那我就尽展所学,让你看个清楚明白!”
与之相对,光是奔跑就已经用尽全力的少年诺恩,就只能在肚子里狠狠腹诽自己这位思维独特的债主老朋友了:
【——屁啦!怎么可能是考校哦!搞笑还差不多……稍微动动脑子行不行?你见过小学生给高中班主任出考卷的吗!?刚刚都已经看到我被人堵在小巷子里揍的场景了,现在居然还能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回路略显清奇啊!】
事后,他倒是也从对方的这句话里,发现了合不上基本逻辑的奇怪地方,但在当时,追逐进行到了双方都逐渐缺氧、濒临崩溃的地步后,他那大概也没剩下几两脑浆的脑子,却已根本没有余力与金发少年进行正儿八经的对话了……
最终,那场在金发少年看来别出心裁,在少年诺恩看来却简直是场灾难与奇迹之旅的“考核”,还是随着二人体力耗尽,而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最后一次踏着排水管上的塑料铆口,攀爬上一处稍微开阔些的天台后,本也没什么功夫底子的少年诺恩,终还是再也没能拖动他那仿佛灌满了铅汁的双腿,摇摇晃晃扑倒在了地上;
而将他追迫到这一步的金发少年,虽则还存留有一些体力,表现却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只在看见他仆倒的瞬间。便也两腿一软,坐倒在地,只顾呼哧呼哧将养体力去了。
——彼时,金发少年似乎还是想要说点什么完结感言的。
但在追逐中用尽体力的二人,最终却只是就这么各瞪着一双铜铃大眼,通宵达旦地对视着,一前一后、一瘫一坐,傻愣愣喘足了一晚上的气,直到红日东升,都没能再直起身来……
所幸,同时也出乎预料的是,金发少年的质朴纯洁程度,远远超出了某人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象。
好容易从剧烈的体力消耗中恢复过来后,他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对某人当年那胡吹大气,把本可以走阳关大道的“友人”骗进下水沟里恶劣行径的兴师问罪,反是充满了委屈的质问:
“对我的天分就那么不满意吗!?以至于要一声不吭地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国外做深度修行!”
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少年诺恩,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