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还在为白天发生的事情闹别扭嘛？这么晚了都不打算睡觉……”

当艾米莉亚在旅店那原本反锁着，正常人根本就不应该能登上去的屋顶上见到四仰八叉躺着的曹少卿时，时间已超过了夜晚十点半——正常来讲，作息习惯很好的曹某人这时候甚至应该已经结束了打坐调息、搬运气血，早早躺下进入深度睡眠了，偏偏今天他却还醒着……

非但醒着，他还正呆呆地望向夜空出神，一副“什么都没想，也不想用脑子想”的神情。

虽然神情如此，倒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事实上，此刻曹少卿的脊背正在以微妙的频率和幅度剧烈蠕动着，不断调整着肌肉的形状和姿势，使劲儿摩擦着地面，远远看去简直就像刚上岸的鲤鱼拼命蹦跶想要回到水里去一样，只是，这“蹦跶”的频率着实太高。

你见过一秒钟七十二次幅度，甚至姿势都各有不同的连续蹦跶吗？

即使癫痫之人估计都抽搐不到这种可怕的频率，那简直已经不是人类的境界。

——马公子麾下的武指们之所以看不清楚曹少卿修习百兽戏的图卷，实际上就是因为曹少卿活动的频率太过疯狂，到了正常人的视力所完全无法捕捉的程度，再加上监控设备造成的一定失真，在旁人看来也就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大块，根本不像是还有个人形的样子。

而这种高频率的“蹦跶”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在蹦跶的同时，曹少卿的脸上露出了仿佛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正常人突然坐上按摩椅，享受了最高水准推拿师傅按摩时的舒服表情。

即使不是怪石嶙峋，钢筋混凝土的地面也绝非真正平整，然而在曹某人高超的发力技巧下，这样坚硬的地面，却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张充满水的软椅，正由着他的意志随心所欲变化着形状和硬度，为缓解他的集体疲劳尽心竭力地做贡献。

凉风习习夜微冷，二月初的东京城，温度本来并不算太高，然而在如此剧烈的运动下，曹少卿的额上还是微见湿润……但，并没有一滴汗，从他的任意那个毛孔中漏出……

不过，即使生理、精神状态如此，他也并没有听漏掉艾米莉亚的关心：

“别扭倒并不至于。只不过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所以腾出了点时间来整理下大脑，顺一顺思维罢了——哦，这边的夜景确实也不错，天台还有的是多余空间，你要不要一起？”

啪啪啪，青年并不甚使劲地拍了拍身边的地面，将邀请的目光投向了少女……

“哼！没出息……你那什么眼神啊！？我可不是在笑话你穷酸到请女朋友睡地板的不解风情，而是在嘲讽你的无能啊！本来还以为你是想通了‘百鬼夜行’事件的一些关节，决定熬夜来解决事件的，没想到你出现在这里也就只是个‘美丽’的意外，真是没出息！”

艾米莉亚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口吐嘲讽决然不停，最终却仍旧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哦？这么说来……百鬼夜行的事情，你居然已经有了眉目，真是太可靠了啊。】

【“喂喂！突然这么娴熟地转成神念交流就算了，语气居然还是平铺直叙！？你这混蛋也未免太不可爱了一点吧！惊讶呢？迷茫呢？下饭必备的精神调味料，你居然都给我私吞了！？这算什么！快把曾经那个一撩拨就会和炮仗一样点炸，反应大到不行的乖徒弟还来！”】

——曹少卿的神念中绝无半分意外之情，充斥的尽是对艾米莉亚近乎盲目的信任。反倒是艾米莉亚自己小小吃了一惊，略带不满的“小脾气”，就这么顺着神念交流发了出来。

【“不过解释的事情，还是留待日后吧……现在看来，幕后黑手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

根本用不着艾米莉亚再耗费唇舌，夜空中的异变，已经生动形象地替这句话做了注脚。

类似于中午时候，二人在五味斋店外制止那场骚动时候见到的鬼雾一样，丝丝缕缕，几乎已经完全融入了夜色，不竭尽目力就根本无法辨明的“黑烟”，逐渐开始在夜幕下生成——它们不再是清楚明白地源自哪具人体，而是无根无由地凭空出现，也不再仅仅是环绕很小的范围流动着，而是肆无忌惮地向着更高空升腾、汇聚，化为云雾，转瞬间遮天蔽日！

俄而间，阴风怒吼，即使狂风吹过山洞、石林中都难以发出的凄厉尖啸声轰然迸爆。呢喃、哭泣、狂笑、嘶吼、嚎叫，种种以正常人类的声带决然无法发出的浑噩语言，喋喋不休地开始编织、讲述起莫名的故事，以更胜正午时分的绝大音量，夹杂在风中四下传播。

瞬瞬，便如万千魑魅魍魉同声呐喊，一下便将整个现代都市中本应存在着的种种杂音，给全部盖了过去！

紧跟着，一点又一点，数目甚至超越人肉眼所能见星斗的多多碧蓝色、油绿色、幽青色火焰，开始在这弥天极地的鬼雾罗网中生成。一下，就将整座现代化都市，变成了气氛阴森的乱葬岗，噼噼啪啪的灯花爆炸音一声接着一声，一时间竟成锣鼓喧天之势！

当然，连比这更震撼的场景都亲眼见过的曹、艾二人，这时候也只是耸耸肩而已：

“喔，这就是百鬼夜行传言的由来了。未曾想这无稽之谈竟是空穴来风……看来，扶桑国那些和城管处职能相近的同行，手尾处理得并不是很完美？居然让真见过这种场景的普通人，存留着记忆到处释放不利于社会安定的‘谣言’……想必他们的上次此刻会很头疼了。”

“未必、未必啊笨徒儿！要知道……扶桑国可是有着‘不论做错什么事情，只要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诚恳道歉，那就一定可以被理解、被原谅’传统的不是么！？想当年福岛多大的事？最后逼得你们城管处的前辈亲自出面收拾残局，你看到扶桑国真有要员下台了吗？”

PS:你看，其实那个世界里，扶桑国还没因为自家的电站爆炸而导致人人喝上核子可乐……那都是城管处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