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清楚对自己的记忆做手脚的人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但通过几次尝试，曹少卿也算弄清楚了对方的“警戒”措施算是用刺痛打断自己的回忆——可惜在这个宿醉未醒，本来脑神经就抽痛得相当厉害的生理状态下，再加上一点刺痛，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过同样的，在这种本身就状态不佳的前提下去追索什么记忆，也实在强人所难……

“小明小明！快点啊！快点啊！你不敢的话，就赶紧让开，让我们玩啊！”

“胆小鬼！胆小鬼！连前空翻都不敢的胆小鬼！小红是个不敢前空翻的胆小鬼！”

【——还有，这些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外面刷个不停的熊孩子背景音实在是太烦了啊！】

“嗯，你是昨天跟着袁老一起来的那个外乡人嘛！不熟悉这里倒正常。偌，昨天你可不就是在我们家喝醉了么，后来收拾的时候怎么喊也喊不醒，我就和当家的商量了下，把你给抬进了屋子里，好在你也不像那个老典一样酒品差，就是一直在这里睡了一宿而已……啊，对了，早餐的话还得等一会儿，你就先到院子里走一走，和当家的聊一聊吧。”

旁边的阿姨倒是一无所觉，一边把刚刚擦脸用的毛巾又拿过去，浸水洗净拧干，一边好心好意地回答起曹少卿的问题来，无论是动作还是声调都相当的爽利。

而曹少卿听完之后却瞬间产生了一种连续跑到不相熟的亲戚家蹭饭吃的愧疚感。

——算上昨天晚上那次（虽然因为立即被灌醉的原因根本没吃成东西），似乎这都已经是叨扰第二顿饭了？一般来讲，哪有人乐意招待个面生到不行的“可疑人士”的啊。

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但是曹少卿掏掏兜才发现，昨天本来就是出门干架的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带哪怕一毛钱的现金，礼金什么的自然是再也休提了；要说帮忙做点家事什么的吧，虽然他也能厚着脸皮说一句自己不是那种毫无自理能力的人，但眼看着面前开始搞卫生的阿姨那绝不亚于最新自走清洁型机械的工作效率，曹少卿顿时就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卧槽，这么一想，好像杵在这里，除了碍手碍脚什么意义都没有！？】

发现这个事实的曹少卿为了逃避自己良心的谴责，赶紧从屋子里面“逃”了出去。

院子中，昨天有着一面之缘的“老李”，正乐呵呵地逗弄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

显然，刚才突然干扰到了曹少卿思考的那堆杂乱童音，正是这群孩子们发出。

那是一群摆明了有些营养不良的半大孩子，从五岁到十一二岁，林林总总有十几个，男男女女挤作一处叫嚷着做游戏。虽说大概由于长在深山荒村之中，伙食供给不是那么丰富，发育得便也不是很好，但他们精神却都健旺得很，和现代化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不遑多让。

当然，由于物质财富上面的不足，他们所能做的游戏自然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

现在他们在玩的，就是都市中很少有孩子会玩得开心的前空翻。本来这个小有难度的动作也有着相当危险性，一般的都市少年时不会去做的。但是此刻这群明显没那种柔韧性和腰力的孩子们却玩得相当开心——不为别的，只因为站在一边的老李手里持着的一杆长枪。

长有二米五的白蜡大杆子，开了锋的锐利枪尖，怎么看都是一口真正的凶器。

但这口凶器在老李的手中，却仿佛理所当然似的成了和孩子们嬉戏的道具——每当一个孩子迈着或大或小、或焦急或谨慎或迟疑的步伐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便像黏蝉人小心翼翼探出长杆般，轻轻巧巧将手中长枪振抖，画出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圆弧，用枪尖红缨后的那部分抵托在孩子的后腰上，顺势一挑、一翻、一按。

再是如何笨手拙脚的孩子，被他这么一挑，也都能做出一个漂亮完整的前空翻动作，衬着那碎洒红缨迎风飘舞，显得格外帅气。

据传民国时期神枪李书文练习枪法，曾经用大枪挑起数十公斤的大梁旋转如飞，此刻眼前这位老李的举动虽然不比传说震撼，却自有一种从容不迫、举重若轻的宗师气度！

但比起赞叹老李那超神入化的枪法，或者对其拿如此枪法陪一群孩子的举动表示不解，看到刚被孩童们挤到最前面的一个少年时，曹少卿却更是一时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干涸病态的苍白色发丝、瘦削枯槁的面孔、海蓝色的瞳孔——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不是艾尔蒙德么？更让他觉得疑惑的是，这个之前显得沉默寡言的孩子，现在却似乎在大群的熊孩子中人缘不错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远比之前见面的时候丰富得多，就好像是……

仿佛又有什么深藏起来的东西要从脑海深处被扒拉出来一样。

然而不暇细思，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令人熟悉、叫人不得不皱眉的抽痛。

【呵呵，真是个耿直的设定啊，这不是直接告诉我，这小鬼和我刚才想到的“心智不成熟”、“无聊”脱不开关系吗？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的小鬼，居然给我留下给那么多的印象？再多这么玩几次的话，简直都能直接把出差错的那部分记忆脑补出个七八不离十了啊？】

话虽如此，随着越发深入地联想下去，脑神经的抽痛也是一波更甚一波，最后逼得曹少卿只能暂时将追索记忆的事情暂且搁下，先去看一边熊孩子们的游戏。

“啊，小曹哥！你醒啦！早都跟你说不要喝酒了，偏偏不听我说话！”

偏偏艾尔蒙德却眼尖地瞟了过来，一声欢呼突突突拐个弯一溜烟儿直跑了过来。然后就像是无巧不成书似的，扑一脚绊在了块凸起的石头上，手舞足蹈“飞扑”了起来，逼得曹少卿不得不抢前两步，伸手略略托了一下，才没有让他做完一出平地摔。

大枪挑人翻筋斗，其实约莫也并不是像我写的一样彰显宗师气度。因为听圈子内的朋友说，过去戏班子里就是用花枪挑人，教新入行的人练筋斗的……不过因为小时候在武术班里面亲身体验过，所以这个帅气潇洒的动作给我的印象却特别的深，所以我一直很想写一写，如果有圈子内的观众老爷觉得不合逻辑，那只能请多多包涵我的这次小任性了。

附带一提，细心的读者老爷大概发现了，艾尔蒙德对曹少卿的称呼前后并不搭调，这当然不是笔误，而是一处伏笔……至于怎么用？哎嘿，请继续往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