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中最先发动的是“光”——还有什么,比光更快、更无孔不入、更无法阻止呢?
并不是旭日东升的阳和与生机盎然,并不是赤日当空的霸烈与酷热无情,并不是夕阳西下的沧桑与意态萧索,并不是月明星稀的澄澈与朦胧迷幻。是朵朵如豆灯花,昏黄中只余下死气沉沉,一如先前的“鬼火”一样充满着霉变的腐败气息,昏暗的光芒映照,居然生生将整个城市的辉煌灯光吞没、湮灭,使得一切如坠连绵雾中,伸手不见五指、举目难顾四方。
然后,便是藏身于这片阴森昏暗之中的攻击——千万字、万千符箓,无边灾劫无量凶!
“剑”如钧雷掣电乍闪、“石”如霜雪雹霰天降;劈头盖脸铺天席地而下的,则是密密麻麻的“箭雨”,“飞蝗”纵横往来,在大片来势汹汹的“流星雨”中,划出条条诡异弧线。
“飓”字化风肆拂,无端倪、无征兆,无方无伦胡乱翩舞,将这些原本就密集到教人无从闪避攻击的轨迹扭曲得更加狂乱无从捉摸;“重峦叠嶂”与“重力”同声崩碎,足以令钢铁扭曲,沉闷无比的压力,从“剑”身、从“石”体、从“箭”杆上……甚至推而广之,从无定向的狂风中一齐涌到,仿佛瞬间将人置身于深海之中。
“寒”与“热”层层堆叠,时而卷起极地的冷风呼啸、时而化作沙漠中赤日炎炎、时而如冰水倾盆而下、时而如被炉暖人心脾、时而寒上锋刃化作更犀利更凛冽的突击、时而热入狂风扭曲空气形成种种惑人耳目的“海市蜃楼”……
何谓地崩山摧?何谓煮海焚天?何谓枪林箭雨?何谓沛莫能御?这一击,便是答案!
常年生活在钢筋混泥土构建的丛林中,又有多少人曾经亲身体验过天灾呢?
台风过境时,仅仅手持伞具,都有可能会致命,不知会从哪个方向袭来的烈风,甚至会在一瞬间连人带伞将目标卷上高高的天空,然后撞上或砸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上;洪水肆虐时,无论是突然洪峰卷过,将人瞬间吞入涛涛水流,亦或者水位平静却迅速地上涨,淹没人的肢体,沉重的压力都会使身处其中的人抱着无从抗拒的绝望直面死亡。至于山崩、海啸、地震、火山爆发?一旦被卷入其中,或者大多数人都会茫然不知所措,在恐惧中崩溃吧?
而铁彦之这完全可谓天灾的一击,此刻便予人以如此的绝望、恐惧、崩溃!
但是尚未等这一击的威力发挥出一半,周盛德的反击也接踵而至。
他的反击却是从“氤氲”开始,不见什么异象,无边的烟雾已经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城市。其规模庞大得好似几十年前,叫所有居民都再也头疼不过,工业粉尘引起的雾霾。唯一不同的是,这雾气清新自然、洗心涤肺,叫人心旷神怡,甚至恨不得多呼吸几口。
雾霾虽未必真能防得住激光武器,但浓厚到一定程度,却能顶住不甚强烈的阳光照射。
——何况铁彦之那片用符箓凝聚的光,本身还就已经昏黄黯淡到了一定程度。
腐败的霉味也很快就被雾气冲淡、洗净,直至微不可闻。
而当飓风扫陆,将这片氤氲冲破、卷走的同时,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已经亮起。
发光的不是个人,也不是单独的某处,而是整个城市——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
本来所有能点亮的灯具皆已亮起,早就是灯火通明的城市,怎样才能“发光”呢?
这光芒没有一丝晦暗的意味,璀璨却绝不刺眼,堂皇但洗净浮华。无从形容其颜色,直视时却能深感其明亮。初时便好像令全城重新回到了白昼也似,将所有阴森恐怖气氛皆涤滤一空。瞬瞬之后,更是映衬得整座城市的所有建筑光洁如新,仿佛那些日积月累下来沾染在建筑表面的灰尘、因碰撞和风化剥落的表皮、承重不均而裂开的断隙都消失不见。更一瞬之后,仿佛这些“全新”的建筑都已经笼罩在了一片人性的光辉之中般,全市都闪闪发光!
上面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下面却是三声四声天下白,明暗对立两分,说不出的怪异。
而笼罩在这片明亮之中,无论是建筑也好、人物也好,都突然变得坚不可摧起来。
天灾一般铺天盖地而下的攻势,在接触到这片明亮的同时,却如同浸入滚水的坚冰一样,冒出了滋滋的白烟,开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消融。但是冰块这种东西,如果足够巨大、厚实,当然也能在开水里顶上一段时间,所以一马当先的大片“箭支”和“飞蝗”,便如同夏日的倾盆暴雨一样,噼里啪啦打在了各种建筑物上,然后,毫无建树的——碎!
事实上在下一个瞬间,几乎所有的城管们也都感受到了这片弹幕的洗礼。
每一个人都不是以茫然不知所措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的,所有人都以自己能达到的最高速和空前麻利的身手就近寻找了掩体,以各种高难度动作或蹲或趴或蜷藏了起来。
但是既然是“掩体”,那当然都不是密封的,而有着各种各样的空隙……
身手最矫捷的几人,顺手就给自己扯来了招牌板之类的东西用来封住这些空隙,力量最强的游齐甚至直接拗断了一颗小树的树干,强行用树冠堵住了缺口。不过毕竟都还有些空隙,一些更显轻灵的符箓,比如“蚊蚋”、“蝇蚁”之类,还是轻易透过了这些缝隙开始施袭。
哪怕是远比一般人更壮实的牛马,若强行推到满是小咬的丛林之中过夜,估计都要被生生抽成干尸!这些符箓或者并不能如同真正的蚊虫一样嗜血如命,但却绝对能凭着之前的蓄势发挥出强劲的冲击力,并且在冲击的同时,将被攻击之人全身上下的所有力量都抽空!
偏偏它们撞击在城管们身上时,就像被人重重砸向铁板的豆腐花一般,轻易地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