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嗫嚅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问道：“头儿……您好像……不是很生气？”
明明之前还一派怒发冲冠的架势，结果打发走了群众演员，就一脸“和善”的笑容？！
不过这回周盛德居然真的很和善，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不然你想我怎么样？因为还没来得及和你交代注意事项，你就飞了起来搞出个大新闻，把你挂起来批判一顿？好像我多不讲理一样，指桑骂槐警告一下那群兔崽子就够了，何苦再跟你说些什么，再说了，要是做什么都瞻前顾后战战兢兢，这辈子也别想真的登临拳术巅峰，有机遇的时候万不可犹豫！区别就在于该怎么把握好机遇，以及如果出了岔子，是否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处理烂摊子——放心好了，虽然事先没料到你这两天居然能连续中头奖，不过我朝这么大，类似的事情早都不新鲜了，总处那边正筹谋着要出本指导手册呢。”
【——居然还真的鼓励熊孩子继续闯祸！一股浓浓的郑庄公之感扑面而来！】
曹少卿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子里开始嗅到了九泉之下的馊味……好吧，那是周盛德又从袍袖里面珍而重之掏出了几个小布包，开始从里面朝浴缸里抖药粉时，药水混合发出的呛鼻味。
“说实在的，事先我就在担心这个问题，所以才会让你去清理房间……结果你个兔崽子完全不用大脑思考，就这么一路开挂飞了起来。这下好了吧？现在知道什么叫开挂一时爽，事后火葬场了？教你个乖，我让你清理房间，是叫你这样做的——”
安慰完熊孩子，话锋一转，周盛德开始传授诀窍。
嗡嗡嗡，嗡嗡嗡，最开始的时候，就好像是开了会议模式之后手机震动的响声，然后音量开始逐渐变响，周盛德的全身也如同达到共振频率的全自动洗衣机一样开始突突突地剧烈抖动起来，这股震荡感在诞生的同时就开始迅速朝着四周扩散起自己的领地——在几乎不到五秒的时间，曹少卿已惊恐地发现，整个浴室（或者整个宿舍楼？）都开始以同等频率在周盛德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然后……大团大团棉絮状的灰尘、雾水样的水滴，轰的炸开了。
——瓷砖的缝隙、天花板的缝隙、窗台的缝隙，潜伏在其中的一切污物，如同被砸碎了蜂窝用烟火驱赶着的蜂群一样争先恐后“飞”了出来，好像要在室内下一场雾一样。
嘭！如同拍爆一个气球一样，周盛德在震动收尾的瞬间突然躬腰发力，如同风暴一样的气流从他的全身朝外猛吹了出去，然后周盛德泰然自若地举起右掌虚抓，在气压差下如漩涡般朝着中心汇聚的气流，竟然仿佛被驱使着一样自动自觉地裹挟着灰蒙蒙的烟尘，应着这一抓的召唤纷纷投入他掌心。
在周盛德重新打开攥紧的手掌时，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好像还带着他掌纹的泥块，而原本半新不旧的浴室，已经焕然一新……不，简直比刚装修完的时候还要来的清洁了。
“可懂？无论是八卦掌的‘转树’，还是之前那个偷偷潜入的老蝙蝠和你说的‘摇晃树枝’，追求的无非就是入细入微的洞察能力，以及基于此诞生的，对一丝一毫的力量驾驭自如炉火纯青的劲力。当然，比起那种粗疏的东西，细分的练习方法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就像打扫卫生一样，什么时候你能做到我这种程度，炼神返虚的功夫就算是入了门了。”
周盛德说的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但是曹少卿却看得很牙疼，这明摆已经和自己不是一个画风的了——就算是叫自己先从拿着抹布开始，要擦窗户擦到猴年马月，才能像这家伙一样啊？这种“循序渐进”把自己的画风都修炼变了的进步，微臣做不到啊！
“恰恰好，类似这种环境的虚拟场景也基本上都做完了，由粗到细循序渐进，中途也夹杂一些不强不弱程度杂鱼的偷袭，来锻炼反应力和敏感程度……哎呀呀，张教授亲自设计的东西，逼格就是不一样。从明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在实验舱里玩到把这一关‘通关’再出来吧。其余的事情，就算要给你做，你现在也完全做不来呢。”
——而且似乎托各位早就在此道摸索多年前辈们，连通用高速公路都已经造好了的福，似乎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日常又被强行决定了？
“……不用担心进食问题。虽然在这段时间里，可想而知，你是没有自己动手吃饭的福分了，不过感谢袁教授吧，虽然我也不清楚这就是为长期在各种艰苦条件执行任务的军人而研发、还是为了将来似乎并不遥远的星际航行而研发，但总之，最近在军方内部流通的高能注射型营养试剂（针剂型），论及易吸收性和营养丰富，要比老式的葡萄糖好多了，我会记得让黄大厨定时给你去来一针的。
当然，就算是这样，我也并不觉得这些针剂的作用，就真的比得上你亲自去咀嚼碳水化合物，所以……如果想要重新回到吃香的、喝辣的，为豆腐脑吃咸的还是吃甜的烦恼的日子的话——就给我赶紧适应吧，但愿你……能在厌弃这种味道糟糕得和泡沫塑料一样的营养剂之前，有本事自己从实验舱里头爬出来，用不会呛食的食道……吃点东西。”
——然后周盛德毫无疑问地开始慷慨激昂了起来。
装逼成性的人，哪怕是装的，也总是很容易会展露出感性化的一面。
虽然他的演讲既没有听众也没有感染力，只让曹少卿觉得抓不住重点，听了还特别想睡。
……以及发出犀利的吐槽：
【所以说……明明是注射型针剂，为什么你会知道“味道”啊，而且还拿来和泡沫塑料比？大爷您原来吃过泡沫塑料么？！太惊悚了啊！吓得我都要变色了啊！】
当然，精神状态如此之差的情况下，还被人喋喋不休地念叨一些有用没用但自己肯定不感兴趣的东西，正常的熊孩子是绝对忍不住打瞌睡的——毫无疑问，这个正常包括曹少卿。
幸运的是，至少这时候靠着身上满满当当插着的那百来根银针，他用不着担心睡着睡着突然一个乌龙绞柱接三百六十度后空翻，然后后脑勺着地噗呲一下摔个脑震荡。而周盛德以老军医的手法调配的药水，也理所当然能让泡在里面的人感受到温暖舒适，而不是像昨天某倒霉孩子自己玩出来的那样，可以让人在里面表演鬼畜活剧——所以最终他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就这么在浴缸里进入了梦乡，把兀自滔滔不绝的周盛德完全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