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生长痛并没有什么畏惧，但是在几近虚脱的情况下还要感受身上各处隐隐约约地传来酥酥麻麻的痒痒，滋味也确实不是那么好受，曹少卿在原地顿了顿稍事休息，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还是选择了回到宿舍去，然后依照周盛德之前教会自己的配方，稀里哗啦放满了一池子壮骨强身的药水——附带一提，虽然城管处的设计师已经将浴池的功能精简精简再精简，甚至将几种常用药物都设计到能通过几个按键量化分配的地步，曹少卿照方抓药配出来的药水却依然散发着呛人的怪味，成色似乎也不怎么好，显然与老中医的水平相去甚远。

【就连泡在里面的感觉都……哎，以前习惯了不觉得，现在才发现那个装逼犯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至少在这个方面的能力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多了……】

如果说泡在周盛德亲手调配的药水里，除了最开始的一点小小刺激之后，所能感受到的更多是舒适和温暖，就像婴儿回归母体泡在羊水中一样的话。那泡在此刻自己亲手调配的药水里，曹少卿就觉出种童年和父亲一起去公共浴室泡澡堂子的时候，父亲突然童心大起恶作剧地把不喜欢热水的自己拎到只有爷爷辈的老人才喜欢的热水池旁，舀起一瓢水泼来时身上的那种刺痛。

那时候还只是一瓢水，自己也可以火急火燎地闪躲开，而此刻却是整个儿浸泡在里面！

但这种感觉还不算是全部，还有从体内响应着药物的刺激，席卷而来的生理反应。

滚烫滚烫、火辣火辣，就像不知好歹的熊孩子季节，一口吞下了原本只是作为炒菜中调味之用的尖头红椒时候一样的热辣感觉，从与药水接触的每一部分体表蔓延开来。彼时仅仅是小小的一口，就辣得他涕泪交流，直到拼命喘气并喝下了好几杯水后才好受了一些——而此时，这种毫不客气席卷全身的感觉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是无法削弱、无法消退了。

——老练、成熟的好医生，开方抓药治病都让人觉得是一种艺术，而粗糙的模仿者么，能不吃死人都好，药物还能有正常的功效都是奇迹了，味道体感什么的实在不能苛求。

如此伤感的领悟，也只有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里才能体会。

典型JS省人的曹少卿既非甜党亦非咸党，口味相对清淡一些，不同风味的食物也喜欢不同的味道，在绵延一个世纪的甜咸之争中，和辣党、酸党等小杂鱼一样被斥为“机会分子”、“骑墙派”、“墙头草”，平时拌嘴刷屏感觉很欢乐，而此刻总算是将各派的愤怒尝了个遍。

【想不到人间居然有这等手艺，格老子的，原来这世间不止黑暗料理界，还隐藏有黑暗中医界么？！照洒家这手艺四大天王必须的啊！呸呸呸，呛到嘴里了！妈蛋这是什么口感和味道？！好像黏黏的又好像烫烫的，既甜且苦微含辣味的风格简直是……卧槽啊！！！！！！！！】

只坚持了不到三分钟，浴缸中的曹少卿就抛掉了仅剩的面皮和所有的矜持，像一条脱水、缺氧的鲨鱼一样疯狂扑腾起来，即使如此，他还算是清楚自己并不该从药水里跳出去——已经被两颗形态迥异的命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周盛德，显然不大可能在今晚特意腾出时间来给自己专门调配药水，而一旦跳了出去，自己是否还能有勇气再跨进这池“黑暗”药水嘛……

不过，这样疯狂的扑腾虽然在一段时间内让身体脱离了和药液的接触，却在运动中让身体已经吸收的一部分药力迅速燃烧起来，并且在身体落回水面时更充分地接触了药物，形同饮鸩止渴，理所当然会导致更进一步的痛苦。不到十分钟时间，这种自寻短见一样想不开的扑腾就真的只能告一段落——曹少卿已经泛着死鱼一样的白眼，口角流涎、涕泪纵横漂成了一具“浮尸”，虽然尚未完全失去意识，但也已经是相去不远的状态了。

事实上，如果真的彻底昏迷过去，大脑完全罢工，说不定还要好受一些。

而此刻类似半睡半醒的迷茫状态下，既无法阻断来自全身模模糊糊的难受感觉，也无法脱离让自己痛苦的源头，真真像是突然注意到自己胡子的张大千一样，翻来覆去怎么都是难受。一时间只觉舌下五味翻滚，酸甜苦辣咸调和成千百种已知未知的怪味一股脑儿卷来，就连胃袋都因此抽搐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能把隔夜饭都恶心到呕出来，眼前赤橙黄绿蓝靛紫如同自动播放的幻灯片一样闪个不停，在一阵仿佛能让人整个飞起来的癫狂感中，种种颜色仿佛融汇进了一个调色盘中，变成了一片闪耀的白。

“哎？我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样蠢的人啊？一场好戏哦，多谢招待多谢招待。”

一片针落可闻的死寂中，突兀地响起来一个声音。

【是谁闯进了我的宿舍么？不……按说这个时间点，他们都应该还泡在实验舱里……】

曹少卿想要摇摇头驱赶走脑海中的一片混沌模糊，却连歪歪脖子的力量都欠奉——黑暗药水的力量显然还要胜过大多数的黑暗料理，再加上刚才不经意之间还内服外敷用了个遍，此刻身体状态简直不比植物人好多少，当然更莫说睁眼去看究竟是谁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而且还大大咧咧闯进卫生间，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居心了。】

所幸自幼习武之人，被网络文化毒害比较浅，曹少卿并不知道什么是哲♂学，不然的话，就他这种肥皂扔在身边不远的现状，说不定还真的会担心下王之愉♂悦了。

努力很久之后，他总算在一片白茫茫中睁开了仍旧在火辣辣生疼的眼皮，透过泪水迷蒙的眼睛举目四顾——那是一片上不着天、下不接地，似乎无边无际，但举目所及没有半点可以辨识原色的怪异空间，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自然而然显得格外空旷。

【等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现在不是用着侧躺的姿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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