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李鑫的身份调查:二零六四年三月十二日出生,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部在本市长大,大学则在N市毕业,毕业之后有多次打零工、做短工的记录,但并没有与正规公司签订长期工作合同。虽然并没有案底,但说实在的,学校老师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样,包括欺负同学、在校期间和一些流氓混混勾搭混社会、打架斗殴之类的评语不胜枚举。”
谭浩熟练地调整着键盘、鼠标,调出来一份份图容并茂的表格,一边对照一边进行讲解,看那份娴熟劲儿,肯定不是第一次做类似工作了。
“是个渣滓啊。”周盛德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是相当不屑。
“虽然并没有确切的作案记录,但毫无疑问,就是个腐烂的渣滓。”对于周盛德的评价,谭浩也表示同意,“当然,追究为何没有作案记录,并不是我们的工作,关键是这个。”
他顺手调出了李鑫在各个年龄段所留下的照片。
——毫无疑问,尽管比一般人高大壮实一些,那至少还是个普通人的形象。
曹少卿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怪物——依旧是副肌肉畸形膨胀,绿巨人般的模样。
然而谭浩所调出的图片,最近的那幅,摄影时间甚至能追溯到一星期以内,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就算是吃转基因水稻、喝转基因豆油,再灌下二噁英苏丹红毒鼠强地沟油等混合调制的“元素周期表”牌作死食用饲料,也实在很难想象人能极速发育成这鸟样。
“喔,短期内发生了肉体变异么?究竟是发生在什么时间段?能具体定位么?”
然而周盛德依旧是见怪不怪,天塌不惊的淡定模样。
“实际上,我已经调查了门口的监控记录,毫无疑问,至少在进入城管处之前,他还算是一副正常人的样子。我想,如果真的是这副神智都不清的样子,他也绝对不能通过门口的身份验证,游齐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因此,判断是他恰好在最近的时间段里,得到了肉体变异的能力,从发动后神智完全不清不能控制的表现来看,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谭浩也一副绝不意外的冷静表情,煞有介事地进行着分析。
“半年……吗?这个时间段太长了,就算申请调用相关监控,也不可能通过的,恐怕还会就侵犯隐私权问题被提起公诉。看当事人这个样子,要恢复显然需要时间、就算恢复过来,也不见得就会同意让我们对他的私生活进行调查。不能进一步精确时间么?”
周盛德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个大而化之的时间段判定,只能说聊胜于无。
“单就李鑫个人公共信息进行调查的话,确实只能得出这样笼统的结果了。当然……”
曹少卿敏锐地捕捉到了谭浩眼中一闪而过的“问得好”这样的卖弄情绪,理所当然的,周盛德也看到了。于是,曹少卿得以欣赏到整一上午似乎都没有换过表情的周盛德,脸上隐隐约约浮现了名为不爽的情绪。尽管周盛德压抑得很及时,但那种一瞬间仿佛脸抽筋般的扭曲还是让曹少卿忍不住心头寒了一下,替眼前仍在卖弄的仁兄捏了把汗。
“两个月之前,姑且编写了一款,能从多部门不同的信息库中,模糊检索同样词条和关键字的信息搜索软件……虽然测试的时间稍微短了一点,不过性能还是值得信赖的。”然而一心作死的程序猿同志,完全无视了顶头上司的愤怒,依旧强行卖弄着自己的能干,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的编程生涯挤掉了大脑中有关人情世故的部分,“在对当事人公共信息检索之后,也用软件进行了关联搜索,结果很有趣——”
谭浩以一种电视节目主持人惯用的,“请看大屏幕”一般抑扬顿挫的语气解说着,然后信手将眼前的投影屏放大到了旧时代黑板的大小,然后摆出一副拿教鞭啪啪敲击黑板的姿势,探手指着被拉出来的好几张图表,用“还不快给我做好笔记”的嘴脸开始继续讲解。
“仅仅是最近半年来,全国各地,总共发生了一百三十七起类似的袭击事件。都是原本并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小人物,突然获得了力量,尔后因不能加以控制致使能力暴走导致。固然,这种事件并不是特别罕见,但如此频繁、密集地发生,在我处成立以来仍是首次。”
“虽然数字看起来很夸张,但就全国范围而言,一百三十七也并不是多大的数字吧?”
周盛德摇了摇头,显然对谭浩的判断并不是那么认同,就他看来,华夏光是设立有城市异常现象管理处分处的城市就有六百七十多个。在半年的时间段里,发生一百多起类似事故看似很惊人,但平摊下来能接触处理这类事件的分处甚至还不到三分之一,再加上分布的时段不同,完全可以说只是些互不干涉的偶然事件,偶尔集中爆发了一次而已。
“并非没有考虑过偶然因素。不过,用四个月前制作的,关键信息提取重叠对比软件分析之后,得出了很有趣的结果:事实上,这类事件发生的密度,从沿海地区往内陆地区,逐次递减,而且除了零星的几个例外,主要都集中发生在有限的几个省市内,例如我省。”一个不留神,谭浩的表现欲又得到了发泄的机会,“虽然我市尚且是首例,但全省范围内检索半年以来的记录足有十一起,仅本周就有两例类似事件。作为省会都市的N市发生了一例、作为旅游大市的S市也有一例。当然,对涉案人员都进行了调查。”
程序猿并没有喋喋不休卖弄自己编制的软件,然而那种“我的软件就是这么厉害”“我就是能写出这样厉害软件”的隐性嘚瑟,却让曹少卿有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没错和你这高材生一比我就是文盲啊!所以你特么能不能别给瞎子抛媚眼!
“讲重点!压缩到二十字以内!”
周盛德的脑门上隐隐蹿出了青筋,看来有揍人冲动的也并不只是曹少卿一个。
“疑似敌国在我境内秘密进行能力诱爆实验。”
然而在解说欲爆棚的程序猿脑子前,大概只有算法、逻辑、数据库、代码、老子的软件天下无敌之类的东西,“死”字怎么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难了。尽管周盛德声威所致,似乎让对方收敛了一些,然而这个浓缩过度,跳过了种种过程直接得出的,和表面现象差了不知多少光年的结论,让曹少卿似乎看到了谭浩眼底那满满的恶意。
【来啊你不是要重点吗,给你重点你特么倒是给我把代码和递推过程写出来啊!】
然后他脖子以上的部分,就直接消失在了天花板里。
“再卖弄你的破烂程序,我就把你的脑子格式化。现在,赶紧滚下来继续解说。”
周盛德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刚刚打出一记指突升龙拳的右手,破天荒地任由天花板上悉悉索索掉落的白灰沾染了自己的直裰,然后才猛地一宗身,将身上抖了个干净。
不知为何,在他依旧淡然的脸上,曹少卿顺利地读出了“叫你特么卖弄”“就你会卖弄以为老子不会卖弄么”“这个世界清静了”“下次抖的就是你的血了”等等诸多复杂的嘲讽。
【说好的“稍稍忍耐一下”去哪儿了?还是说你这已经是忍耐过了的结果么?】
“唔……呜呜呜……呜啊哇!”
就像是濒临溺亡的落水狗一样,谭浩拼命地胡乱挥舞四肢,好容易才把脑袋拔了出来,也不顾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现实,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呃,大概还是夹杂着一点白灰的。
“再不快点说下去,或者再说没用的废话的话,就让你再上去冷静冷静。”
周盛德淡然开口,哪怕是杀气十足的威胁,被他说来都好像不带一丝烟火气。
对于他这样已经练到能收敛全部精气神,让你不知他何时会突出杀招程度的高手而言,要单从言谈举止上判断其心理状态,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类似李鑫的两例,当事人分别是梅楚西、包子丹。从公共信息记录上看,其实并没有共同点,一个胆小怕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所以常常受欺负;另一个胆大包天,刑拘记录都有不少,摆明就是混黑的。在发生能力暴走案件前,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而能力被激发后,都无一例外失去了理智无法加以控制。同在一个省份、不到五天内连续发生三起能力暴走事件,很显然并不是自然事件。类似的现象,其实在灯塔国52区的秘密档案中记录过,是实验人员在暗中进行超能力诱爆的人体实验造成的。”
尽管染了一头半身的白灰看起来说不出的喜感,但谭浩总算是理智地放弃了继续挑衅顶头上司的行为,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猜测配合调出来的图片解释了一下——看来即使是再怎么记吃不记打的人,也是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的。
“灯塔国?记吃不记打……百多年前做过一场,七十年前又做过一场,四十三年前仗着盗取了温候和赤的基因样本做出了改造克隆体又做过一场。看来,又到好了疮疤忘了痛的时间了?老成的死,很有可能也有他们一份儿啊?哼!有意思!”
周盛德冷哼了一声,居然不再维持淡然的形象,露骨地摆出了了厌恶至极的脸孔。
——虽然声势已经不复百余年前雄霸天下之时,灯塔国也依旧是数极之一,滋油皿煮的摇篮和灯塔,无数键盘斗士、公知精英心目中月亮都更圆的天堂。作为太平洋警察,每天不断朝全世界输出着“你这个棒棒糖不皿煮”“人权在哪里、滋油在哪里”“帮助X地区人民获得滋油皿煮的生存权利”“我才是救世主”“X国威胁论”等中心思想——
被敌国又一次在背后偷偷搞小动作,破坏和平稳定的局面,实在没法让人不觉得厌恶。
不过相较之下。曹少卿觉得自己更在意周盛德“七十年前”“四十三年前”做过的那两场,毕竟在历史课上从未学习到两国之间在那些时间段有战事冲突的字眼,毫无疑问,又是被封印起来不为人知的黑历史。
“的确如此,成同志的实力虽然并不出众,但正常情况下也绝不会毫无反抗,被人轻而易举击杀。”
谭浩点了点头,随手关掉了被打开的种种资料,看来他掌握的信息就到此为止了。
“把消息发到每个人邮箱里去,从现在起一级戒严,所有外出执行公务人员必须二人一组!还有,去提交一份调查报告,发给省会的总办事处,即刻执行!”
“是!”
尽管某人身上还带着滑稽的白灰,立正敬礼的动作却干净利落,严肃认真。这种下达命令与执行命令时自带,瞬间切换人格态度的能力,实在是常人模仿不来的高超技巧。
PS:鸣谢提供了只出现一次名字的龙套没出息先生的群友?疲惫の喵咪菲——以及,之前我是不是忘了鸣谢提供李鑫这个角色的群友小忘忧?嘛嘛,不要在意啦,反正看的人辣么少,他们也不会看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