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凭李尘超的那点精神修为,并无法过分撼动经十郎千锤百炼的剑心——但谁让幕后,还有个做这类事情并不废多大力的黑哨呢?
借着切肤降对经十郎造成一定伤害,干扰了他正常思维和感知的机会,李尘超(或者说,幕后的白君迷)迅速施展六贼降,朝地面踏下一步。
这一踏,并不像将色身锤炼到金刚不坏程度的炼虚合道强者所能做到的一样,堪足令整块区域的“地表”都断裂、震撼起来,最多,究竟是让它发生了微不足道的一些晃动而已。
然则,原本就是针对人类精神意志发生作用的六贼降,却将这丝晃动的作用压榨到极致。配合着切肤降对中降之人姿态、体势的诱导,甚至让经十郎在不知不觉中踏空、踉跄了一下。
现在,他开始感受到“不应该感受的触觉”了。
而李尘超,则不失时机地流露出一丝仿佛自己即将要趁虚而入、施展猛攻的狰狞笑意。
刚刚与经十郎擦肩而过的身子,蓦地以脊椎为中轴,猛烈扭旋回头,足趾间碎步连踏,抢进中宫,走的全是最紧促、最迅猛、最具有侵略性的短直线!
想要表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已经很明确:
他很清楚,以大剑豪对自己身体部件的精准把握能力,理应能在很短时间内就察觉到这种感触失衡的真相,并进行针对性的自我调整和重点防范——所以,身为咒降师,本领重心并不在近身搏杀上面的他,绝不会给出这段时间!
【想要趁虚而入么?那也要看你究竟能不能追上我!】
——以正常情况下,佐佐木经十郎那动不动就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妥协行为中都带着不容拒绝冷硬味道的性格,被人如此“挑衅”,是绝对会一声冷哼、逆势而动,抡起长刀就对准敌人劈过去,和他们较量较量伸手胆色的。
可随着心湖底、耳膜畔,某声源头、音调皆难以辨别的劝诱唱响,一贯性情勇决到堪称刚愎自用的经十郎,竟仿佛豁然开朗“通了窍”般,用一种文字游戏样的开脱方式,说服了倔强倨傲的真性,让自己不进反退,踩蹑足倒滑出去。
虽是在凹凸崎岖的山间,用面向敌人的体势倒退,他的动作中,却仿若是没有任何窜高伏低的因素,平稳流畅、从容不迫得,仿若是行进在新修的平整高速公路上般。
整体速度,亦是比加速到突破音障的方程式赛车,都更猛出一截!
并不以体力见长的李尘超,于是也只能渐渐加大了步幅,从原来不管怎样变化前进方向都游刃有余的小碎步,转变为大踏步、弓箭步,乃至连基本章法都顾不太上的,四不像拔足狂奔的姿势,双手一前一后,随着上半身的重心前倾轮番摆动。
唯一还能让人看出来,他是在追击、而不是在吃灰的,或许,也就只是他手掌抬起到近乎水平高度时,总会扣压五指,向经十郎颜面所在的方向,做出的那个类似抓握的动作了……
这些还不算,务求逼真的李尘超,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渐次微调了面孔上挂着的表情,从惊喜、到狐疑、到决然、到焦躁,最后是孤注一掷,丝丝入扣、合情合理。
而表情的尽头处,他践踏地面的力量再度提升,原本已经扯到几乎与一字马平奇的步幅再度扩大,最终让脚掌离开地面,腾身纵跃了起来!
【可惜啊!即使你用通臂技巧卸脱骨节、延长攻击距离,再把腱子肉包裹住的指甲全部弹射出来,借鞭梢效应打出音障冲击波,也会在距离我面皮半厘米的位置上彻底消散,伤不到我哪怕一根汗毛!】
——明明敌人疑似已经进入了狗急跳墙、垂死挣扎的环节,保险起见应当加快后退速度,将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长一些。突然从经十郎脑海深处涌起的念头,却又让他放弃了最为稳妥的做法,而老神在在的立定脚步,站在预估测算出来的界限边上,挂起戏谑的笑容望去,俨然是打算用实测结果,验证自己的猜想。
托大的态度,几乎是完全吻合李尘超心目中,敌人可能会做出的“最理想”反应!
心中暗喜的他,自然也不会心生愤慨,如经十郎所愿挥掌赌气,而仅仅时将双掌倒转,在胸前呼一下空拍,借助气压变化,虚合出了爆炸样的响亮动静!
——动真格的计量一下,这场爆炸的分贝数,其实也并没有高到哪里去。
别说和那些动辄被用来开山、裂地的工程炸药相抗衡了,甚至比古早年节时分,熊孩子们用来调皮捣蛋吓唬人的小砸炮,都是颇有不如。
放在平均水准都可以赤手分金、顿足裂地的炼神返虚修士群体中,这表现完全属于是丢人现眼的档次……
然而,本应该毫发无伤,哈哈一笑就可以继续进行位移的经十郎,却仅仅是因为位置近在咫尺,听到了这声动静,便觉得耳膜内轰然爆鸣。仿佛有个身高九尺、筋肉虬结的壮汉,正持了百斤大锤,恶狠狠地敲击着铜钟大吕,用高分贝的噪音,让自己头疼欲裂!
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并且这一次,不仅仅是听觉出了问题而已。
同样处于在颜面位置的眼球,似乎也在他头晕目眩的过程中,承受了挤迫与压力一样,瞬间失去了焦距。突然变得模糊近黑的眼帘上,仿佛是被谁捅炸了萤火虫的窝巢,开始有千百个金白交间的斑点胡乱飞舞,做起了布朗运动。
紊乱的视觉冲击,又连带的,让他产生了一种烦闷欲呕的冲动。
鼻翼边,隐隐约约地,开始有一种粪便样的恶臭飘舞,杏仁般的苦涩味道,则像是大碗被人强灌下口的药汁,肆虐着,侵占了所有味蕾的领地……
眼耳鼻舌身——六尘以内,五尘已降。
现在,唯一一块尚未攻克的阵地,就只剩下心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