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及身,招式被破的李尘超,倒也并未流露出惊惧神色,只是悄然把腰肌夹紧,摇摆身躯连踩了四五个小碎步。
形意拳门,素有“半步天下”之说。
其中一解,便认为比寻常步伐幅距更短的小碎步,可以更为高效地利用空间、距离,完成长弓步、箭步中无法实现的精密发力变化。
身量本就比普通人矮上不少的李尘超,显然是深得个中三味。明明在刚才的一把抓拿间凶威毕露,似乎已经将劲力用老,察觉到局面变化时,却仍能从容不迫地调整态势,迅速转换重心,将前进化为后退。
这一回合的错身,似乎便只是到此为止,二人间的接触,将以毫厘之差,画上句号。
然则……
啪嗒!
锐气喷涌,经十郎原已经延展到极限的指端,突然动弹一下,腱子肉猛向回缩。
如同捕杀猎物时候的猫科动物般,剑豪豁地弹出了一片青莹莹、碧惨惨,仿佛是久经打磨锋刃的指甲,硬生生又将刺点的距离,向前加长了一公分。
急剧变化的距离差,生生打了李尘超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他反应神速,立即就挪开步子,向后蹿跃闪避,原是光洁如玉的前额上,也已被点出了一抹朱砂红,好似眉心血痣!
不过,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
都是成名已久、实战派里大名鼎鼎的高人,当然不可能被这样随便一招,就刺穿脑颅骨。
甚至在他紧急发力,跃向后方的同时,前额上被刺破的、两条毛细血管的血管壁,也都开始收缩起来。血小板加速富集,结缔组织,硬是抢在血液能渗出体外之前,将其实也不值几个钱的红细胞,又重新封堵了回去。
然后,似乎是对自己居然受伤的事实有些不满,他嘿的一声,冷笑起来:
“哼……猫又的鬼探爪,落到你手上,被玩得非人非兽、非拳非剑,和个四不像似的。
附在上面的神念,又是什么来路?比叡山金刚禅宗的野狐禅心经吗?
明明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却能一下将我纵横东南亚,杀人无数的‘天罗降’,摧枯拉朽破干净。盈虚生克,还真是门了不得的学问!
无怪乎,一度在东南亚风靡、被无知愚民称为恐怖与绝望代名词的降头术,会那么毫无抵抗能力的,被自然流传过去的佛教传承,轻易打到溃不成军——受教了!”
另一边,原该是趁胜追击、得理不饶人的经十郎,却突然感觉到指间一麻。
明明是自己主动攻击的对方,在整个交手过程中也完全没有多余的接触。事后,却感觉仿佛有什么虫子,在点出去的指头尖上狠狠叮咬了一口,向体内注入了什么毒素般,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下来。
饶是他性情坚毅果决,刀斧加身视若等闲,也情难自禁地皱了皱眉,将原先预定的追击动作放缓下来:
“……?甚至都没有肢体、肌肤的接触,就能用降术突破神念障壁,打入我体内?
这可不是普通降师,做得到的事情啊。
你这家伙,莫非是真把降头术的那点传承,榨了个一干二净?”
谈话间,他却将右手拇、中二指捏个圆环。
铿锵金鸣中,无坚不摧的锐意连闪,瞬时便斩灭了侵入体内的一切异物、异种神念。
而李尘超则继续嘿声冷笑,眉眼间不见什么得意颜色,尽是理所当然:
“为何不呢?打我在十三年前,‘帮助’他们抵挡了城管处的某次‘袭击’之后,东南亚那帮子鼠目寸光的政客,就已经将我视为了救世主,任我予取予求!
我也不要什么金银珠宝、富贵权势,仅仅是求他们,将那些陈年验寺中珍藏下来的佛偈经卷抄录一份,送我便可。如此慷他人之慨、却能结好‘有本事大人物’的上佳买卖,你说这些个政客是做或不做?”
——当然会做的。
别说是东南亚一带,就是在全世界范畴以内,都从来不缺只盯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的沐猴而冠之辈,没有哪国、哪家的政客,能免此俗!
至于那些被迫献出珍藏、将秘传法术与素不相识之人分享的寺中老修,会有何种感受?
感受你妹啊感受!
只不过是抄录一份经卷而已、又不是强迫你把文物献出来好吧!?
装出副卖儿鬻女、典当家业的凄苦德性来,是要做给谁看呢!
都进入信息时代了,还因循守旧,抱着一份“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妄想永不贬值?分分钟让你感受到资本的力量信不信?
至于李尘超得到了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之后,究竟能攫取多少好处,消化了好处之后,又想要做些什么……
关他们什么事。
人情都已经送了,总不会是恩将仇报,来和他们争抢利益就对了。
倘或有真正能以长远眼光,看穿李尘超算盘的政治家,想必不管怎么样,都能估算出此獠所图非小,即使制止不了他,也必须对这种无理要求加以干扰、诱导利用吧?
但事实上,东南亚一带,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够资格被称为政治家的聪明人。
于是他们的选择,也就只是不出人所料了。
民间倒也不是没有“骨气”浓烈的死硬派势力,在彼时选择了反抗到底。
然而小国小派里、一些迄今都死捧着“前人如何如何”不肯放手的传承,说到底,也确实和政客们冠冕话里说的同样,就是这点出息了。
即使同仇敌忾,在某些德高望重“老前辈”的带领下,打出过几场漂亮的反击战,给李尘超制造了不大不小的几次麻烦,其实也无济于事。
很快,他们就在当权者们的报复式袭击下,被断水、断粮、断电、断网,活生生按在地面摩擦,直至憋屈地跪下唱起了征服……
李尘超,自然也就兵不血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却并不像那些因循守旧之辈一般,迷信着前人的研究成果。
原教旨主义者们奉为圭臬的种种修行方式,很快就被他“去伪存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裁开成一段一段,挑选有用的,融入到了自己先前的修炼体系中去。
整个过程,耗时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