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云南!云南!
小的时候,总听历史老师说起,在古代,云南被称之为蛮夷之地,而云南人也被称之为南蛮人,当时很是不解。后来渐渐长大,听得多了见得多了,心中也忽然就想通了,这蛮夷之地的叫法,其实也是真有其原因的。下面我给大家讲述几个发生在三辈人之间的故事吧。
我爷爷那辈,当年打土豪斗地主,爷爷家当时有几亩地,也被当做地主一并斗了,爷爷当时还小,因此没有遭到批斗,但是太爷爷遭受批斗的情景,爷爷现在跟我们讲起都忍不住声泪俱下,爷爷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批判会,而是一群公开抢劫的土匪,我太奶奶耳朵上的银耳环都直接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我爷爷说,当时太奶奶耳朵上流出的血染红了她的半个脖颈。
后来我爷爷长大到了青年的时候,新中国已经成立了,人民公社化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各种水利设施,各种水库开始被修建,我爷爷当时就参与了我们州上最大的水库建设。
据我爷爷跟我说的,当时的粮食供应不足,修水库的人多达三千多人,这么多人吃饭,往往你才吃了一碗饭,当你还想再吃第二碗的时候,饭已经没有了。不过我爷爷却有些自豪的说他当时基本上都是能吃饱的,因为他吃饭有窍门。
当时饭菜都是在工地上做,往往饭菜弄好了就会召集民工们来吃,而这时候饭菜都是比较烫的,那些辛苦干了一早上活计的人见到饭菜之后都是满当当的装满饭碗,结果饭菜太烫,这不太好下口,就吃得很慢,等他们吃完这满满的一碗在想吃第二碗的时候,估计只剩下洗碗汤了。因此很多人都吃不饱,但是爷爷却是找到了窍门,他第一次盛饭的时候只盛半碗饭菜,饭少菜少这凉得也快,基本上别人才开始动筷吃饭,爷爷第一碗饭就已经吃完了,而这时候饭菜都还有的,爷爷就能吃第二碗饭,而这第二碗饭就可以满满的盛了,因此,爷爷那时候基本上就没饿过肚子。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回连下了大暴雨,冲毁的运送物资的道路,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有直升机可以进行空中投放物资,当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骡马运送,但是三千张嘴,根本不是几匹骡马运送的物资就能满足的,那该怎么办呢?
嘿嘿,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三千民工的负责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得时候,上级却是带给他们一个消息,原来在离那水库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粮仓,粮仓里面存满了粮食,他们可以开仓用粮,这可把大家伙高兴坏了,有了这些粮食,他们就能继续施工,并按期的完成任务了,可是等到吃饭的时候爷爷才知道,那个粮仓里装的粮食都是糯米,这些糯米原本是在节日的时候发给各乡各县做糍粑饵块用的,现在被拿来给他们救济了。结果,爷爷他们吃了一星期的糯米,吃得看见糯米就想吐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爷爷二十年没有吃过糍粑,没有吃过糯米。
爷爷他们修好了水库之后,三千民工也都各自回了家,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水库修建完工的半个月后,那个水库却是决堤了,当时民间的传言是这样的。
那天早晨,在水库所在的山区开始下起了暴雨,那暴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当时刚修好的水库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涨,不到一个小时,水库就基本关满了,可这时候,暴雨依旧继续下着。而邪门的是,在水库数十里之外的盆地,也就是我们云南俗称的坝子处,却只是天色阴沉,并没有任何雨滴落下。
当时的有人看到水库的新坝出现裂痕,很有可能决堤,便向水库的负责人告急,要求让水库的负责人通知下游地区的人做好防洪的准备,结果很不巧,那个负责人喝醉了,没有像下游地区的负责人报告情况,结果,水库决堤。听当时的经历过那场洪水而大难不死的人描述,那水就像是从天上来的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水未至而水声却是先传来,但是他们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那声音是水库决堤之后奔涌而来的洪水生声,他们还以为是风声吹动玉米叶造成的响动,可是当漫山遍野的洪水仿佛从天而降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危险来临,结果,大多数人被洪水一路裹挟而下,有的失踪找不到影子,有个则是找到了遍体鳞伤的尸体,只有少数人因为抱住了粗壮的大树或是因为地势的原因才得以幸免于难啊。那水库的水倾泻而下,接连经过了两个县,最终在那个处在坝子正中心处的小县城里汇聚,据说当时盖在县城最高点的县医院都被淹了一层楼。这几个,是发生在我爷爷那辈的事情,接下来,我说说我父亲那辈的事情。
我父亲年轻那会,中国刚刚经历过文革,包产到户实行没多少年头,计划生育政策也是刚刚起步,我听父亲以及几个叔叔舅舅们说起,那个时候,基本上每家都很穷,我舅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句话说的那些年穿衣服,那是基本上两年才买一套衣服,所以衣服都得省着穿,新的穿旧了,旧的穿破了,破的补补继续再穿,用父亲话说“那些年谁家孩子的衣服上没有两三个补丁的”,可见那些年的贫穷了,当然,那些年的布料质量都是一等一的耐磨,其质量不是现在的布料能相比的。
而就是那个年代,却发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我父亲说,那一年是计划生育刚刚推行的第二年,在他们那里已经有两个孩子的一队妇人再次怀孕了,因为前两个都是女儿的缘故,她丈夫让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结果这件事被计生委的人给知道了,便带人上门抓人,结果得到消息的丈夫先计生委的一步把老婆送到山中藏了起来。计生委的人来了,抓不到人,怒了,就将那丈夫抓起来,绑在木柱上严刑拷问其妻子的下落,那草鞭子都打断了好几根,可是那个丈夫就是不说,无奈之下,计生委的人只得把人给放了。当夜,计生委的人员住在村委会,想要第二天再询问周围的村民那怀孕女子的下落,结果,当天夜里,村委会的正屋墙被人用炸药炸了个大洞,据事后的调查人员称,那炸药的威力足以将整间屋子炸到,只是埋炸药的人在埋炸药的时候位置没有埋对,结果只把屋子炸偏,把埋炸药处的墙角炸了个大洞,整个屋子并没有倒塌,若是炸药的位置安放对的话,恐怕住在村委会的那些个计生委的人将全部被埋掉。然而那个埋炸药的人至今都未找到,我想,这就是野蛮与野蛮的碰撞吧。
第二件事是发生在我父亲到我母亲家之后,那时候成昆铁路已经建成。当时我一个小姨结婚。我们这里有一个习俗,我不知道其它地方有没有,但是我们这里一直到今天都还保留着这个习俗。这个习俗的名字叫做送亲,就是女方嫁给男方的当天,女方的家人亲属以及朋友会跟着女方一起到男方的家中,然后在吃一顿饭之后离开,当然,若是男女双方距离得比较远的话,送亲的人们是可以在男方家留宿一晚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才离开的。
而我要说的这件事,就是发生在第二天早晨送亲队伍离开的时候。当室内我的小姨是嫁到邻县的,因为路途有些远的缘故,因此送亲的人在男方家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才离开。
当时的送亲队伍到了火车站,准备乘坐火车返回,可是一伙人来得有些早,火车要到两个小时之后才到,一群送亲的人觉得无聊,便各自寻找着自己觉得有兴趣的事情做。当时火车站的旁边就是汽车站,几个无事可做的民工正在汽车站门口打牌,而我的一个叔叔也喜欢打牌,见到有人在打牌,便跑到旁边看人家打牌。可能是看得太入迷了,结果被小偷瞅准了机会掏了裤兜里的钱,当时很少有人用钱包装钱,大家的钱都是小钱压在大钱上,然后一个对折把钱装进裤兜。那个小偷才得手,就被我的叔叔发现了,我的叔叔是个刚刚从部队山退役下来的侦察兵,敏锐力极强,裤兜里的钱在离开自己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于是,在那小偷刚刚偷出他的钱之后,他就反应过来猛然的转身,然后对着那个小偷大叫一声“你偷我的钱”。
那个小偷被我叔叔的这个举动一下子吓懵了,下意识的看了看拿在手中的钱,然后说了声“没有”,接着,这个小偷一下将拿钱的手藏到了身后,并且转身就朝火车站飞奔而去。我这个叔叔也只是转身的时候见到人就下意识的大喝,对于谁偷了他的钱,他也是不清楚,此刻听到那小偷回答没有,他也是微微的一愣,结果便让小偷跑了。
于是,我的这位叔叔也是撒开脚丫子就直追,并且还大叫抓小偷,结果,很巧合的是,那个小偷跑去的方向,我的另一个表叔正在那里抽着烟,听到我叔叔喊抓小偷,并且又看到一个哥们正朝他这个方向狂奔,结果,我这表叔想也没想就是一拳朝那个迎面跑来的小偷脸上打去,顿时,那小偷被打得晕头转向,那只拿钱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顿时,钱撒了一地。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两个叔的周围却是多了十几个眼神冷峻的男子,这些个人都是这个小偷的朋友,他们是一个偷盗集团,专门在火车站汽车站附近“找食吃”,见到我叔他们只有两个人,便想上来敲诈了。结果,我表叔冲着火车站大喊了几声,那些原本在火车站送亲的人都出来了,这些送亲的本来就是年亲的小伙子小姑娘居多,我表叔这么一叫,顿时出来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的总共不会下三十个,这其中的堂哥也是退役兵,他出来一见这阵势顿时就拉下脸闻怎么回事,而我表叔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这时却是大叫“他偷了我的钱”,顿时,我堂哥冲了上去,在那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拳就撂倒了一个,而双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双方就这样在火车站门口打了起来。开始的时候送亲的人处于弱势,因为那些个小偷的手里拿着钢管刀子等武器,这些送亲的人都萎缩不敢上前,但是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这些叔伯们没有武器不敢上前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柴堆却是一下子进入众人的眼帘,也许有人要问,火车站里怎么可能出现柴禾呢?其实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些年,做饭都是烧柴的,火车站的员工也是要吃饭的,特别是这种边疆的县城小站,在站内放一下柴禾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火车站内有柴堆是很正常的。
有了柴堆就有了武器,有了武器,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特别是在我那堂哥和叔叔两人放倒了两三个小偷之后,我这些叔伯们也变得信心十足,结果,火车站内的保安和乘客看到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刚爱还很嚣张的小偷们,此时被一群拿着柴棒子的人追得满车站乱跑,有个稍微跑慢了的小偷被身后飞去的柴棒子打翻,结果,一群人上去暴锤,据我父亲说,那个小偷当时屁股被踢肿了,脸也被打肿了,全身都是淤青,反正是被打惨了。
后来听说自从那次之后,那个猖狂的小偷集团在火车站一带活动得踪迹少了,当地人说“没想到这外县的人这个霸道,竟然连本地的地痞都干不过”,当然,这些都是后面听说的。
我还听我那叔叔说起过一件事,但是事情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各位看官权当是个故事看就行了。
我那叔叔刚退伍的时候,和他的战友到四川和云南边界一个叫侗水镇的地方玩,当时他们听说这侗水镇的鲤鱼很不错,肉鲜味美,便到这侗水镇临河的一个类似农贸市场的集市街上买鱼,然后找家馆子让老板炖了,结果在买鱼的时候和那个卖鱼的发生了真挚,当时我这堂哥年轻气盛,便说了几句目中无人的话,结果,这个卖鱼的大哥一吆喝,诶哟,我滴乖乖,这真个集市从街头到街尾都是人家卖鱼大哥的人,这些人中顿时冲出二三十个人将他们围住了。
当时这两人可是有些吓蒙了,但是他们知道今晚绝对不能给人家抓住,否则能不能回家还是两说,这两个都是当过兵的人,那些年当兵的身体条件身体素质都还是很过硬的,他们两人相视一眼之后抓起旁边一个摊贩贩卖的菜刀,两人就这样挥舞者菜刀,从街头一直冲到街尾,因为两人不停的挥舞菜刀,前面阻拦他们的人纷纷躲闪,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他们就顺着这条道冲了出来,最后跳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这位三轮摩托车司机本来是看热闹的结果被我这位叔叔用菜刀*着发动了摩托车狂奔,而两人这也才逃过了一劫,我听这位叔叔说,当时他们逃脱的时候,这才发现背上,头上衣服上到处都是烂菜叶,鸡蛋黄之类的东西,他说他们当时就像那过街的耗子,人人打,那些烂菜叶,鸡蛋黄什么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扔了多少,事后,他们坐上了当晚的火车离开了侗水镇。
听了这些故事,似乎这些事还真是挺野蛮的。
要说起我父亲那辈的事,就不得不说一场战争。
84年的时候,中越战争再次爆发,当时我的父亲1岁,正是入伍的年龄,据我父亲说,当时云南基本上每个州县都有参加的名额,这个名额大家别以为是什么争着抢着要的名额,当时就跟抓壮丁似地,家里面只要有两兄弟的,那跑不了了,准得有一个上战场。当时你家里面要是有什么困难找村上乡上,没问题,只要你家有人参军,保准帮你解决。
当时有多少云南人上了战场我不知道,但是据我父亲说,可能单光我们一个州都有三四万吧,据我父亲说,当时到达文山与越南边界的时候,他们被集中起来训练,而在训练之前,则需先签生死状和写后遗书,当时每人一个木桌子,新员就趴在那桌子上写,而在桌子旁边,则是放着一副漆好黑漆的棺材,有人人看着棺材那写字的手就直哆嗦,写了十几封信都全是些蚯蚓话,根本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后来那些人都是让人帮忙代写的,还有的看到这些黑漆漆的棺材直接吓得尿了裤子,哭着喊着要回家。
我父亲做的是运输兵,专门负责运送补给的,他说当时那些路都是从深山老林穿过,车队被地雷土炸药什么的袭击那是常有的事,而且越南当时已经是草木皆兵,上至八十岁的老妪,下至七八岁的孩童都随时可能向你扔来一枚手榴弹或是朝你背后开黑枪,他说虽然他们的运输队和越南人接触得不多,但是却长听那些前方的士兵说起过。
现在看这些电视剧,什么抗战的,剿匪的,谍战的,他都会说太假了,他说,真正的战争中,像那种抬把枪昂首挺胸像别人阵地上冲的人,通常只有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才会这样做,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他们往往都是以最有效的,最能保命的方式去冲锋,特别是老兵。我父亲曾和我说过这样一个事情,他说,假如有十个战士冲锋,其中九个是新兵,一个是老兵,那么很有可能九个新兵全挂彩或是直接挂了,那个老兵还一点事都没有,而如果十个战士冲锋,其中有九个是老兵,一个是新兵的话,那么这个新兵一定不会最先挂掉,因为他总是能躲在老兵们的身后。我父亲说,战争是无情的,冷酷的,也是最让人心痛的,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会喜欢战争,但是当国家,当人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死,心中也是无怨无悔的,他说虽然参战了三年,但他依旧怕死,可是如果有一天,当国家的领土和人民受到侵犯需要他们再次拿起枪得时候,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枪,不是为了某个组织和个人,也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他热爱的国家和那面被无数革命先烈和战友染红的国旗。
就像我的一个同学说的,“如果有一天中国受到别人侵略了,需要我上战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而如果你们要问我为什么,我会说我爱这个国家,如果有人要在我说的这六个字后面再加上爱党爱人民的话,我会还不犹豫的说,扯你妈的蛋。”
我父辈的事说到这,下面说说我这辈的事。
我这辈的时候,地球都快变成一个村子了,但是看多许多地方的饮食文化,听说过许多传统小吃,但是我觉得云南的吃,还真是比其它地方野蛮的。也许你听说过日本人吃生鱼片,英国人吃半生不熟的牛排,但是在中国,应该很少听说有人喜欢吃生的食物的。
但是在云南,喜欢吃生的食物的人就有不少,生猪肉切成片,蘸点蘸水就吃了,不仅猪肉,牛肉,羊肉,鱼肉都有人喜欢生着吃,我倒是不喜欢吃哪种生的东西,总觉得有种腥味和血腥味,而且还很野蛮。
但是我觉得吃生的野蛮,其它的人却觉得我们吃熟的也很野蛮,那些年我一直不知道,后来听了,看了,吃了其它地方人的吃法,这才觉得我们这的吃法确实有些野蛮。别的不说,就说我们这的杀猪饭吧。
我们这的杀猪饭,如果家中的亲戚较多的人,那么一年一场的杀猪饭就相当于一场婚宴了,那种一百七八公斤重的大肥猪,杀两头,一般在杀猪的当天就能吃掉半头或是一头,然后剩下的就腌了当腊肉。当然这只是猪肉,还有牛肉,羊肉或是鱼肉,这些都是必须的,杀一次猪,一般需要三千到五千元前左右,这还不算自家养的猪牛羊什么的。
曾经有外省的同学问过我,你们那的杀猪饭是怎样的,我就把上面的这些情况讲给他听,结果,他瞪大了眼睛回问一句“你们那是不是一辈子就杀一次猪,吃一次肉,一年也买不上几次肉啊”
我当时听了哭笑不得。
我想,云南的饮食,文化,乃至云南人的骨子里都是带着那种热情豪爽的性格的,只是那种热情不似内蒙那样的载歌载舞,马奶酒茶,那种豪爽也不似北方的那些汉子,粗犷阔达,人们应为不了解,而把这种豪爽热情理解成了野蛮。
这,或许就是那些年的,云南!云南!
(假期里听叔辈们谈起,有感而作,喜欢的朋友可以转,不过这只是一篇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写的小说而已,如有雷同,纯属意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