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明宗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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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定,使臣外出的差旅费都应该由户部来拨付,安重诲从中间插了一杠子,向李嗣源奏报说,这项款子还是由枢密院来发放比较好。

至于好到了哪里,安重诲没说。

但不说大家也都明白,涉及到钱的东西,肯定是冲着油水去的呗。

任圜是宰相,兼判三司,三司指的就是盐铁、度支、户部。

所以说户部是任圜的地盘。

而枢密院是安重诲的大本营。

后者要动前者的奶酪,任圜肯定不干。

他不干倒也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对方的提议不合常理,你一个管兵的部门竟然来插手财务上的问题,这不就乱套了吗!

后面的工作还怎么进行,国家的财政还有没有保证,最后成了一摊子烂账,损失的还不是朝廷的利益!

所以说这个头儿不能开,开了这个口子那就遗患无穷了。

一个要插手,一个要剁手,那肯定就杠上了。

这两个人也真牛气,吵架抬杠完全不分场合,直接在上朝的时候,在皇帝李嗣源面前对骂了起来。

把个可怜的皇帝给惊的一愣一愣的。

李嗣源真是个没心思的,竟然还想着去劝架,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牛,完全就当没皇帝这个人,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冲对方吐口水上,把个苦口婆心的李嗣源晾在了一边。

吵了半天,两个人骂累了,没事人一样,退朝走人,约定明天接着骂。

朝臣都走了,李嗣源也回宫了。

问题就出在宫里面。

一个嫔妃就问了:“刚才和安重诲吵架的人是谁?”

李嗣源说:“宰相。”

嫔妃:“臣妾在长安宫中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宰相和枢密使吵架吵成这个样子,大概是轻视皇上吧!”

这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李嗣源仔细寻思一番,是这么个理儿。后知后觉的他决定乾纲独断一回。

乾纲独断的结果就是听从了安重诲的建议,把外交使臣差旅费的项目交给了枢密院。

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嫔妃起了很大的作用。

嫔妃是谁?史上没说,但猜测的话应该是王德妃,这个妃子跟安重诲有旧,受过对方的恩惠,所以帮着安大人说话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至于王德妃的事迹材料,我们下文会提到。

现在有个问题,任圜已经接连败了两阵了。

如果说第一次争夺宰相的人选并不是他分内之事,还情有可原的话,这第二次实打实的户部业务硬是被枢密院分去了一部分,这就说不过去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作为宰相的任圜心里就要有个成算了,皇帝接连支持安重诲,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

但这个有没有意见的问题你还不能直接去问皇上,即便是去问了人家也不可能当面说啊。

按照惯例,需要试探一番。

试探的方式方法就是请辞。我辞职不干了,看你皇帝怎么个反应。

如果说极力挽留,这说明皇帝还是看重你的,大可以顺水推舟继续干活;如果说一下子就准了,说明确实对你有意见,赶快有多远跑多远,跑慢了估计就要遭殃。

结果任圜的辞职报告一递上去,准了!

我的天,感情真对我有意见啊,那就别愣着啦,赶快跑吧。

任圜请求退休,回磁州去养老,明宗皇帝李嗣源恩准了他的请求。

按理说任圜也算是见机快的,事情大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是安重诲不乐意,痛打落水狗是政治斗争中的固定节目,不能偏废。

于是乎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向安重诲提醒:

“失职在外的人不能留啊,留得时间长了就成了祸患,不如除之以绝后患!”

安重诲“从善如流”,颇以为然,竟然矫诏将任圜赐死。

这就有点过分了,你杀人归杀人,假传圣旨算什么道理?

端明殿学士赵凤听说后哭着向安重诲进言:“任圜是义士,怎么可能叛逆呢!你滥施刑罚,怎么可能治理好国家呢!”

安重诲不听。

使者到了磁州,宣读完诏书,送任圜一大家子上路。

任圜神情凛然,不卑不亢,召集族人痛饮,吃完上路饭之后慨然赴死,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更没有屈服。

任圜一死,安重诲矫诏杀人的事情肯定就要败露了。

按说这是杀头的死罪,可明宗皇帝再次用行动证明,他对安重诲的宠信那是无底线的。

他竟然公开为安重诲站台撑腰,追加那封伪诏的合法性,把任圜的死搞成了一个罪有应得。

这就是铁打的诤臣的下场,对于任圜这样的直臣李嗣源竟然不能用,所以说后唐明宗一朝国势并没有真正的雄起,也是有原因的。

任圜被杀折射出后唐朝廷的一种现状:有识之士固然能够出入朝堂,但同时宵小之徒也很活跃,这个明宗一朝的开明政治并不彻底。

内部的浑浑噩噩,反映到外部就是疲软乏力。

…………………………

话说明宗皇帝李嗣源登基的那一会儿,南平的高季兴上表,请求把夔、忠、万三州划为自己的属郡。

李嗣源和宰相豆卢革等人一商量,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后来这个事儿被翻出来,成为了杀豆卢革、韦说二人的罪名之一。

当时后唐答应把三州给高季兴,无外乎有拉拢之意,让这小子多为后唐的团结稳定做贡献。

可高季兴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他的南平本来就是个独立王国,既然得到了三个属郡,那就要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于是乎,这家伙紧接着上表朝廷,说这三州既然是我的属郡了,你们就不要再派刺史过来了,我让自己的子弟们去做刺史,免得大家都麻烦。

这就有点过分了,属郡归属郡,名义上受你节制,但还是后唐的辖区。

你再把当地军政最高长官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不就成了你的私人地盘了吗!

国土寸土不能让,你既然想打三州的主意,我就不能饶你!

李嗣源当即回绝了对方的要求,并用言辞敲打对方:不要乱来啊,乱来就揍你!

棍子没有切实打在自己身上,高季兴永远不知道疼。你不给是吧,不给我就自己动手,照样丰衣足食。

紧接着夔州刺史潘炕犯了错误被罢官,位子出现了空缺。朝廷的新刺史还在赶来的路上呢,高季兴已经带着军队杀进夔州城了。

他把城防部队消灭了个干净,然后彻底控制了这座州城。

刀刃已经见红,脸皮也就撕破了。

就这,李嗣源还没有动兵的意思,他新任命的夔州刺史还在路上,想等这位刺史到了看看高季兴的反应。

不出意料,高季兴将新任刺史拒之门外,彻底摆出了一副老子就是来打架的姿态。

然而令高季兴没有想到的是,他得罪李嗣源可以,新任刺史是万万不该得罪的,因为这位刺史是前任奉圣指挥使,名叫西方邺。

这个叫西方邺的人在后来的战争中将会教会高季兴死字是怎么写的。

高季兴的表演还没有结束,占据夔州让他尝到了甜头,为了扩大战果,他紧接着向涪州进军。但是打了半天,损兵无数,硬是没打下来。

这也很正常,南平的军兵打个偷袭战还可以,真要是拉到正面战场上去作战,基本上就没打赢过。

但是打不赢,我们可以抢嘛!谁让咱占据着水路要冲呢。

当时四川方面按照朝廷的命令,集结了蜀中珍宝货物以及金帛四十多万,装了好几条大船,顺江而下,想要走水路运往洛阳。

这些人路过高季兴的地盘,被对方堂而皇之的做了一次水盗,把压船的官兵杀了个干净,几船珍宝全都抢了去。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跟朝廷叫板了,李嗣源大怒,派人去责问对方。

高季兴耍起了泼皮无赖,对着使者一通大吼:

“你们的人翻船出了事故,去找河神问话去啊,来找我干啥!”

无耻啊,这种人不能留着了,必须打!

李嗣源当即下令剥夺高季兴一切官爵,然后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训为南面招讨使,忠武节度使夏鲁奇为副招讨使,带兵四万,征讨南平。

同时任命东川节度使董璋为东南面招讨使,新任夔州刺史西方邺为东南面招讨副使,率领蜀中的部队沿江南下三峡,会合湖南马殷的军队,分三个方向向高季兴发起进攻。

三路大军可都是气势汹汹啊,别说三路,单单拎出来一路就够南平喝一壶的。

等到刘训的四万大军抵达荆南,楚王马殷的军队屯兵岳州,高季兴慌了,做起了缩头乌龟,坚壁不出,据城死守。

守城的同时他也向外部寻找帮手,派人向吴国求援。

吴国作为十国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向来和中原政权对着干,你中原政权要打谁,我老吴就要保谁。

既然南平的高季兴来求救了,吴国的水军立马出动,前去助拳。

眼看着一场多国大战就要开始,但是这一战注定雷声大雨点小,没怎么打起来。

为啥子呢,老天爷出面来干预了。

后唐出兵之前应该没看天气预报,刘训率领的四万北军刚赶到南平,天降大雨,连绵不绝。再加上江陵地区本来就潮湿多水,很多士兵都患了疫病。

这还不算,因为皇帝李嗣源这次火气来得比较急,出兵也比较仓促,军队开过来了,粮食却没运过来,想要后续开粮道吧,雨水又冲毁了道路,开通不了。

四万大军面临着饥饿与疫情的双重打击。

这种情况下别说打仗了,活着都不容易!

恰在此时,对这支军队来说更大的一个打击又来了——主将刘训也病倒了,卧床不起。

这仗可就没法打了。

为了解决问题,李嗣源立刻派孔循过去主持工作。

孔循这家伙搞搞内斗啥的那是没问题的,你让这玩意儿去指挥打仗,真是高看他了。

孔循屁颠屁颠到了江陵,指挥军队一顿猛攻,没攻下来。

这也正常,江陵城大,唐-军又都是疲病之身,加上孔循一个猪头指挥官,能打下来才怪。

既然打不下来,孔猪头就开始想别的主意了,改武斗为文攻。派人到城里面去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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