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燕维安一通修修整整之后,希吉的脸也终于完整地露了出来。
果然是北境人的长相,年纪轻轻却已经透出粗犷的气质,再过十年,大概就是那种草原壮汉的样子了。
“比以前的小安哥还黑。”吕松在旁边偷笑。
不意那北境少年冷冷一眼投过来,吕松登时被那凶狠的眼神又吓软了腿,飞快地躲到了吕三昧身后。
吕三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忽然想到什么,意外地看着希吉,“你的眼睛这么快就好了?”
希吉眨眨眼,心里瞬间有些懊恼。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刚刚和他交手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半大少年,甚至比他年纪还小。
那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小丫头明明才是更合适的人质选项。
刚刚他怎么就被这两个人给唬住了?
希吉垂眸,“嗯,现在能看清了,药还不错……”
话还没说完,忽然下颌被人捏住,随后嘴里塞进来了一个什么东西,竟是入口即化。
希吉干呕一阵,恼怒地看向燕维安,“你这混蛋,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燕维安将一只药瓶揣回兜里,又拿出另一个瓶子,在手上晃了晃。
“口说无凭,总要给你一点动力,否则等你回了北境,只顾着吃喝玩乐享福并不去争权夺位,可怎么是好?”
希吉差点气吐血。
他吃喝玩乐?
他回去享福?
他原本只想回去,把部落里某些人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而且就在刚刚,他还多了一个新的目标。
他想把眼前这个臭小子的脑袋也拧下来,挂在旗杆上风干,然后做成帐篷里的烛台!
燕维安将药瓶放在桌上,直截了当地道:“刚刚给你吃的是毒药,每到月圆之时会发作,这一瓶只是缓解症状的药,一年之后如果不吃解药,会在第十二个月的月圆之夜全身爆体而亡。”
希吉咬牙切齿,“老子凭什么相信你?”
可手却非常诚实地将那个药瓶抓住。
燕维安装作没有看到他刚刚的动作,澹澹一笑,“想回北境,崇云山已经不能走了。你可以换水路,记得一定要绕过秦州,前路便不会再有麻烦。”
希吉捏着药瓶,冷冷地盯着燕维安看了半天,似乎想把他的脸牢牢记住,然后才道:“明年今日,我去哪里换解药?”
燕维安道:“京城,燕国公府。”
他忽然又一笑,“或许也不需要等到明年今日,只要你当上了部落首领,说不定很快咱们就能再见了。”
希吉冷笑,“但愿如此。在这之前,你这混蛋可别死了,到时我要亲手宰了你!”
燕维安没回话,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希吉就像是一拳砸到了棉花上,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只能愤怒地大踏步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燕维安呼出一口气,转头对上两双好奇且担忧的眼睛。
“咳……”
三妹那边倒是好解释。
于是,燕维安先转向了吕松。
“小松,今晚发生的事,只有咱们四个人知道,就算是你爹你娘都不能说,明白吗?”
吕松抖抖索索地道:“可是……那个人,不是杀了人吗?”
燕维安点头,压低声音:“其实他刚刚有句话说的没错,我和锦衣卫有联系。”
吕松:……吓!
“这人的事和朝廷有关,牵连很广,但和一般老百姓关系不大。总之小松你要记得,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就对了。”
吕三昧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燕维安对着心地单纯的吕松连哄带骗。
也幸亏对象是吕松,这一套才能有用!
把吕松哄走之后,燕维安才看向吕三昧,挠了挠头,“三妹,那现在……我们可以回镇上去了吗?”
前后变脸之快,真是叹为观止。
吕三昧没好气地瞪他,“逃犯都没了,路上肯定非常安全,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家里宵夜。”
燕维安嘿嘿一笑,装作没听出她的调侃,“那我们这时候就去找里正爷爷告辞吧。”
毕竟本来是打算在吕悠家里过夜的。
吕悠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两个孩子,可又怕燕维安错过明天书院的课业,想着两个孩子身上确实有些功夫,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回镇的路上,依旧是燕维安驾车,吕三昧蜷在车上打哈欠。
燕维安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唤道:“三妹。”
吕三昧道:“怎么啦?”
听到少女慵懒软糯的声音,燕维安心中微微一颤,原本组织好的话语竟说不下去了。
片刻后,他才道:“方才……我的做那些事,你可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吕三昧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是不问,我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
燕维安:“……啊?”
吕三昧笑了笑,“反正我觉得,你现在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只要你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反正按照原作,这个希吉也是会顺利逃走的,而且还白白卖了一个人情给吕如云。
吕如云是小商人思想,所谓的“救人”纯粹是方便以后自己发战争财。
但燕维安……
吕三昧舒展了一下手脚,“有了你的压力,这个北境王子肯定一回去就要想办法争权夺位,北境内部一热闹,肯定就顾不上咱们南边的事了。
“我觉得那个王子肯定也不是蠢货,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就不会把这场内斗规模弄大。
“但至少这一年里,北境肯定没空南下侵略,这是给咱们争取的一个发展时间。
“小安哥,好好读书考回京城,到时候那个王子才能在燕国公府找到你啊。”
夜风微凉,带着少女温婉的声音,从燕维安的耳旁轻盈掠过。
燕维安握紧缰绳,眼前昏暗的道路忽然之间好像变得光芒万丈、分外灿烂。
她懂他。
这就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燕维安唇角扬起,眼睛微微有些热。
真好,三妹在他身边,他没有错过他。
幸好,这一切没有像他梦里那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