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之后,问题总要解决。
一个是自家重要的合作伙伴,一个是店里的核心雇员。
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影响家里的生意和赚钱大计。
于是由贺女王一锤定音。
“明天都到这儿来,咱们制造机会给双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伏襄捂住红肿的眼睛。
他现在的确脑子里只剩一团乱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好。
还是柳宣反应过来,扶着他一起离开。
吕子亮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啊,就容易钻牛角尖。”
然后转头看向燕维安。
“小安,你刚刚都看明白听明白了吧?一个男人该干和不该干的事、该负的责任,你都了解了吧?”
燕维安几乎一瞬间绷直了脊背,眼角余光飞快从吕三昧脸上一掠而过。
“亮叔放心,在我身上,连下药和清倌的事儿都不会发生。”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就算是以后什么亲人找上门来,也别想拿捏他做出什么事。
贺胜男对这小子的悟性倒有些刮目相看。
举一反三学得不错嘛,到底是跟着邹院长读过书的。
说到读书,贺胜男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安,现在天色还没那么晚,你要不要去魁星楼看看?说不定还能赶上那些学生拜魁星。”
燕维安:……话题是不是跳得有点太快了。
他本来没打算去。
毕竟才跟着院长读书没多久,还没走稳哪里敢跑,暂时不敢想考取功名之类的事。
但听到贺胜男这么一问,他一下被激起了斗志。
拜一拜也没啥坏处嘛。
为了男人的责任!
要是真能考上秀才甚至举人,身份抬高,他自己也会变得更强大,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好的婶子,我吃过晚饭就出门。”
吕三昧有些好奇,“拜魁星是啥样的,能不能保佑我文采好?”
前两天她抓着伏襄和她一起抠脑袋改编剧本,伏襄提议让她写一点别的题材的传奇,试试少提点情爱。
吕三昧是真的很头痛,对于新题材有点举棋不定。
燕维安笑道:“不如一起去看看?今天外面会很多人,应该不会有事。”
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吕三昧回屋去收拾小包袱,装了些等会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吃过晚饭,二人一同出门前往魁星楼。
去的路上,吕三昧也听燕维安科普了一些关于拜魁星的习俗。
两个人这么聊着,一路走去也就不觉得累,不知不觉就到了位于枕河镇北边的魁星楼。
枕河镇,顾名思义是临河的镇子,魁星楼就在河边。
这是一座红色的木石结构攒尖式六角塔,三层飞檐,内分四层。
楼身的外面雕了花、鸟、鱼、凤,楼顶的角脊各雕了六头蛟龙,在夜色里,借着四周的灯只能勉强看到它们张着嘴、抖开胡须,但想来是应该是栩栩如生的。
楼门朝北,匾上有“魁星楼”三字,门前两边齐肩的石柱上还各塑有一头小狮子。
二人到了魁星楼前,才发现到处都是人。
原来拜魁星本就是要在月下进行,所以他俩算是来得及时,一点都没有耽误。
只是没法接近楼身,只能远远地排在人群的外面。
远远的,可以看到邹始道和另外两个书院的院长在前面。
越过他们的肩膀,就见楼内一层大厅里供奉着一尊塑像。
前面的桌案上供奉着一颗煮熟的羊头,带着角和胡须,龇牙咧嘴的样子有些滑稽。
燕维安小声向吕三昧解说:
“那就是魁星塑像,你看他右手握一管大毛笔,那便是能点定中试人姓名的‘朱笔’,左手则持一只墨斗;
“他的右脚金鸡独立,踩在鳌鱼的头部,意为‘独占鳌头’;
“左脚上有北斗七星,扬起后踢的样子呼应了‘魁’字右下的一笔大弯勾。 ”
吕三昧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夸赞。
“小安哥,不愧是跟着邹院长读了书的,你现在是个文化人了。考试也加油啊。”
燕维安一下红了脸。
他不禁跃跃欲试地想再“卖弄”一点,可那边仪式已经开始了。
先是鸣炮,然后是各人焚香礼拜。
燕维安和吕三昧也赶紧取了香点燃,跟着人群拜了下去,在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望。
焚香礼拜完,再烧了纸镪,剩下就是学子们之间的自由活动。
或月下吟诗作对,或向师长请教诗文,还有投壶猜谜的,魁星楼附近霎时间成了欢乐热闹的海洋。
燕维安算是半路出家,和别的学生一向没什么来往,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来邀请他。
吕三昧虽然有认识的人,但如果特意去找许映或者文远,又是在今天七夕这个日子……
恐怕会让人误会什么。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烧完纸钱就直接打道回府。
回望月下的魁星楼,吕三昧感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读书人也是压力很大啊。”
燕维安品咂了这个比喻,觉得妙不可言,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少女。
她比他预期中还要好很多。
突然他想到,今天……可是七夕啊。
牛郎织女相会,是少年男女向天上神明祈求婚姻幸福的日子。
他想起下午时凄惨的伏襄,吞了口唾沫,终于鼓起勇气。
“三妹,你……想不想去逛逛集市?……买个花灯回去给你的弟妹们也好。”
吕三昧一拍大腿,“你这个提议真不错,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抓紧时间去集市吧。”
燕维安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从魁星楼下来,要去往主街有一段长路。
虽然修得很平整宽阔,甚至可以通马车,但这个时代显然没有够亮够高的路灯。
算是,半摸黑走路。
拜魁星的人潮还没下来,二人算是反其道行之,所以现在只有他俩走在路上。
不得不说,有点……阴森。
吕三昧摸了摸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小安哥,咱们快点走吧,这儿有点冷。”
“啊?我把外裳脱给你吧?可别伤风了。”燕维安当即要解衣。
吕三昧赶紧止住他的动作,“咱们快些走,前面有亮光的就是主街了,我们……我去!”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路边的东西绊了一下。
幸亏燕维安眼疾手快将她揽住,就得摔个狗吃屎了。
吕三昧站稳身形,有些气恼地回头踢了一脚,“什么鬼,打扫卫生的也太不负责了吧,树枝都伸到草丛外面了!”
呃……树枝好像有点软?
燕维安俯身,倒吸一口冷气。
“三妹,这里,是个人……”
“什么?”吕三昧赶忙也蹲了下去。
从草丛里伸出来一只带血的手臂,刚刚绊倒了她。
幸好不是断臂。
这手臂另一头连着一个人,倒在草丛中,但看起来明显还有呼吸,只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是什么人?”吕三昧更凑近了一点,想看清楚这人的衣裳装束。
可没想到的是,那条手臂忽然一下伸长,迅速扼住了她的脖颈!
“你——你放手!”燕维安猝然之下根本没反应过来,登时急了,冲上去提拳就打。
那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灵巧地避开了燕维安的王八拳,掐着吕三昧的手更没有丝毫松懈。
燕维安回身又要再打,那人一脚将他踹翻,踩住他的肩膀。
“小子,想救,你的小情人,就,带我去,最近的,医馆。
“否则,我掐死她,踩死你。”
这人说话气息不稳,声音断断续续,应该是受了伤。
可他的脚和他的手,力道依然惊人。
【本章中关于魁星楼的描写,参考了广西的河池魁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