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朝野为新政争议不休之时,沿边五路经略安抚使种师道的边报到了。
自神宗熙河开边,哲宗元符河湟之役,随着河湟吐蕃拥立溪赊罗撒(小陇拶)为国主,宋军被迫撤出青唐(西宁)。
崇宁三年,徽宗以王厚为帅、童贯为监军,再复青唐。
崇宁四年,小陇拶求助于西夏。西夏皇帝李乾顺本来就忌惮东朝(西夏谓宋朝)占领河湟良马产地,派兵数万,助小陇拶攻宣威城,进逼西宁州。
西宁知州高永年率部救援宣威城,被吐蕃首领多罗巴杀害挖心,而食。
廓州大首领洛施军令结、熙州勇丁丹溪等集六族部相继叛宋。
沧州首领臧征仆哥率众叛宋,围攻州城。
西夏皇帝李乾顺趁机出兵围攻湟州,进犯清平寨、临宗寨等地。
河湟地区烽烟四起,一片混乱。
崇宁五年六月,赵佶以种师道经略西北,重整河湟军务,开始在河湟地区平叛,在保持强硬军事打击之余,也采用怀柔政策,任命吐蕃首领为官,着力扶持唃厮啰家族的后裔,派其招降不顺服的吐蕃首领。
种师道坐镇兰州,整肃完军务后,于八月初令洮东安抚使冯瓘、岷州知州辛叔献以裨将韩世忠为先锋率大军自岷州发兵入洮州镇压叛乱。
本来开始还顺利,洮州周围地区的叛乱已经平息,吐蕃首领臧征扑哥只剩老巢溪哥城周边池区了。
正当韩世忠于撒逋谷口架桥渡河,准备渡河兵锋直指溪哥城时,一支万余西夏骑兵从天而降,与臧征扑哥前后夹击,韩世忠率部死战,六千人马折损大半,幸得辛叔献引兵救援及时,方得以千余骑幸存。
甫一用兵,便招失败,不少大臣纷纷建言,自河湟退兵,理由无外非河湟荒芜之地,用兵徒耗国库,且吐蕃与西夏唇亡齿寒,西夏断不会置之不理,西夏用兵,则辽必相为援,恐引北朝兵戈。
赵佶召蔡京、赵挺之、何执中、宗泽于睿思殿御书房问事,河湟边事本就是自神宗以来,新党一贯持之的主张。
大朝对河湟用兵,本意是对西夏形成合围之势,进而灭掉西夏,从而扭转对辽的劣势。
但赵佶对此自然有更深的看法。有宋一代,失去幽云十六州这个北方屏障与良马场以及善战的燕赵兵源,是切肤之痛,所以目光总盯在那里,而忽略了河西走廊这个战略要地。河西走廊既是产良马之地,又是丝绸之路的传统商道。
河湟用兵是大宋有识之士醒悟后的无奈之举,彼时河西走廊已被西夏牢牢控制,而河湟的吐蕃各部正陷入内乱。
前年,徽宗于河湟地区置陇右都护府(汉唐辖河西走廊与河湟谷地,自去岁起,河湟陷入叛乱四起的状态,今岁,已只控制着数处驻兵要点。
陇西都护府存在,使大宋再次打通与西域的联系,丝绸之路的接续,对大宋贸易与税收贡献显而易见。其次,大宋坐拥诺尔盖松潘草原优良马场,河湟蕃羌等族壮丁亦是精悍兵源。再后,从南对西夏形成半包围态势,且没有东部类似横山一样的天险,从陇右出兵可以直接腰斩西夏。
经过商议,赵佶下了一道罕见的长诏。
胜败乃兵家常事,允韩世忠戴罪立功。
陇西都护府地区兵事悉数交于沿边六路副使王厚统率,种师道率鄜延、环庆之兵出肖关,对西夏横山地区结寨连堡以进,形成压制态势,刘法以河东一部兵力呼应,同时全力戒备北朝进犯。
除溪赊罗撤以外,允许陇西吐蕃叛宋部落归降,将各部地方治理权部分归还,由朝廷授予官职封号,允许部落首领保留少量军队。
悬赏二十万缗活捉赊溪罗撤,尸体亦赏十万缗。
朝廷在各州及堡寨驻军屯田,用以抵抗西夏,保护商团与茶马司榷场。朝廷择地置养马场,会给予当地居民一些补偿。免费为河湟地区归附部落发放农作物种子,教予农耕技术。
遣使结好周边高昌回鹘、喀喇汗国等国,尤其是与西夏苦大仇深的高昌回鹘,若能结盟对夏则为上策。
但所有的前提是,王厚先剿灭臧征扑哥的叛乱。
长久的和平是需要强大的武力来保证的,杀鸡骇猴这等把戏在这个时候效果更为有效。
赵佶只在诏书最后加了一句话,正是这句话让王厚统领下的西军犹如发了春的猛虎,足以撕碎任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