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城最热闹的事情,便是大宋的官家天子迎娶大理的安然公主。
御街早早便戒了严,由天武军与开封府的兵士负责内外禁卫之责,街上相隔不远便设有行幕、步障。
数十个士兵拿着洒扫工作等候在御街南端,静待安然公主到来。
段婧月昨夜便宿于开封城外的礼宾馆,天刚冒出丝光亮,便有皇宫来的宫女进来伺候着换上绣着长尾山鸡、浅红袖子的嫁衣,戴上九翚四凤冠,搀扶着出了礼宾馆,坐上了没有屏障的轿子里,,轿子有红色的檐脊和梁柱,嵌满云凤与花朵造型的饰物,四边缀着有白藤、花朵图案的珠帘子,左右有宫女举着红罗扇略作遮掩。
轿子两边以粗木杆抬起,左右各六人抬轿,全是头戴卷脚幞头,身着紫衫的禁军士兵,而且身高齐整,看着甚是养眼。
轿子前面是两名身着礼服的天文官,再前是两排骑着红色马儿,头戴钗花,身着红罗衫与霞帔的宫女,怕是有好几十人,再往前面有一个人撑着青色大盖伞。继续往前像是好多挑着担子的人,想来是负责拿嫁妆的。
轿子的后面是大理这边送亲的使团人员。
段婧月正等得无趣,便有礼官唱道:“吉时已到,起轿。”
队伍便开始浩浩荡荡离开礼宾馆,过南薰门,直入御道。等候已久的洒扫士兵开始在前洒水扫路。
到了宣德门前,段婧月看着这座皇宫的正门,上面为绿色琉璃瓦七开间四阿顶门楼,下面为五扇朱漆金钉大门,不得不承认这大宋皇宫的正门比起大理皇宫的重楼要大气辉煌太多。
除了段婧月的轿驾直接从正门进入,其余人等从左右掖门而入,在内等候汇合。
迎面便是巨大的宫廷广场与雄伟的大庆殿,大庆殿正面阔达九间,两侧有挟殿五座,东西廊各六十间,怕是容得下数万人。
段婧月到了这里,赞叹之余,心里的愁苦也稍稍冲去一些。
队伍经西侧入后宫,在福宁宫与坤宁宫之间停下。
大理送亲的人员在后宫前便被引去集英殿等候最高规制的九盏宴席。
段婧月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轿,抬头见檐下挂的匾额上书着明月阁三个字,颇感意外,那三个字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又有屈铁断金的犀利,段婧月在赵佶送给自己母亲的西湖十景画卷上见过,这种奇特的字体应该是赵佶亲笔书写的。
进到阁内,段婧月更为惊喜的发现,这阁内活脱脱就是自己大理居住明月阁的加大版,想来是迎亲使团人的功劳,但这般仔细的心思怕是出自那位风流好色的皇帝。
旋即想到大宋皇帝的种种传闻,刚起的那丝感动又冷了下去。
想到今晚恐怕便要圆房,自己又不可能真的拒绝反对,便是自尽,也只能想想而已,不免悲从心来,随侍的宫女只有自己贴身侍女刘观音贞是大理过来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大喜之事段娘子有什么好哭丧着脸的,也不怕晦气。
众宫女为段婧月换上了深红朱衣,便退到前面的厅堂候着。
刘观音贞自然是明白公主心思的,一路宽慰着来到这里,很多事情却也是无可奈何,到了这皇宫深墙之内,更是事成定局,除了认命,哪有其他法子可想。
赵佶在集英殿露了一下面,敬过大理国客人一杯酒后,便离开回宫,自有朝臣按礼制作陪。
赵佶进了明月阁,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宫女纷纷过来行礼,一名押班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官家,段娘子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赵佶一愣,想了一想,便释然,笑道:“段娘子初离故乡,远嫁大宋,心生愁绪,也是寻常。你们先退下吧。”
宫女们告退后,赵佶看着起居郎赵鼎说道:“赵卿啊,今天行幸这事就别记了,你自回家去吧。”
赵鼎看着赵佶,露出为难之色,赵佶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简单一笔带过就好了,休要罗嗦。”
赵鼎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赵佶摇了摇头,走入内里房中,却见一个绰约的修长身影,正将头上的凤冠取下,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两只纤纤玉手在头顶上随意盘结几下,将头发收束上去,用枝玉钗随便别住,露出细长雪白细嫩的脖颈。
旁边头戴花冠的刘观音贞急忙过来见礼,赵佶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出去。
刘观音贞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段婧月,才慢慢退了出去。
赵佶径自走过去坐下,看着段婧月缓缓转过身来,眼睛一亮,觉得果然如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只是这张脸上却无什么好颜色与自己。
赵佶摸了摸鼻子,说道:“想来你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易地而处,想来我也不会开心。说到底,是我太过唐突了,初时并未为你着想过。”
段婧月见他说得这般体贴温暖,瞧着他那俊朗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勉强说道:“陛下屈尊求婚,是臣妾天大的福分,怎敢自苦。”
赵佶苦笑道:“好一个怎敢自苦?罢了,你且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段婧月心中很是意外,略有怀疑的看着赵佶,却见他起身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真的出屋走了。
到了前厅,赵佶叮嘱刘观音贞照顾好公主,便要离开。
“陛下留步。”段婧月匆匆追出,看着赵佶说:“臣妾请求陛下留下过夜。”
赵佶回头看了眼,发现她正一脸的挣扎,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这般模样,我留下也无趣得很。男女之事,终要你情我愿才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