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今日风雪停息,难得天气晴好,晚上赵佶踏着明月而至。
四人围坐窗前,暖炉煮酒数寒梅。
酒入酣处,李清照诗兴顿起,杯酒之间,一曲渔家傲婉转低吟,脱口而出。
李师师与元惜抿嘴而笑,看向赵佶。
赵佶似醉还醒,看向李清照轻声问道:“天色已晚,小娘子一起饮个成双的杯?”
李清照看着半遮而笑的李师师与元惜,脸上红云突兀而起,嗔怪的瞪了赵佶一眼。
美人薄嗔,犹如万蚁挠心。这男人别样的心思一起,便再来压抑的住。
李师师与元惜见赵佶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借口去后院内赏梅相偕离去。
李清照看着二人离去,倒没有出声阻止,转头看向赵佶,轻声道:“官家诗画风流,可否赐诗一首。”
赵佶错愕,这个时候谈诗词合适吗?忽然想起后世的青年男女们总喜欢找谈人生谈理想的借口找机会谈人身。看来古往今来,男女之间总喜欢为彼此的情欲扯上一块高大上的遮羞布啊,这一点,还不如孔圣人的“饮食男女”与告子的“食色性也”来得光明磊落。
好吧,圣人的话其实不是后人以为的意思,这时候自然也得入幕随俗,吟得一首好诗,才能在关键时刻破局。
“华景红梅两槛分,点成轻雪万枝均。依稀今夜东风起,欲拆香苞漏泄春。”
赵佶看着羞懒玉人,春意上头,笑吟吟的看着李清照。
李清照听出诗里的春意,轻啐了一口,起身往里屋而去,跨越门槛之时,伊人回眸,醉眼含春。
赵佶长身而起,追入房内。
一时间,锦帐绵衾叠春浪,已拆香苞漏泄春。
李师师与元惜正在隔壁的窗前点着热热的茶,闻梅花香自苦寒来,听得隔壁动静,便是以二人的出身与老练,也不由得面红耳赤,面面相觑。
“这动静也太大声了吧?”元惜抱怨道。
李师师轻抿了口茶,她知李清照甚深,浅笑道:“许是越有才情的女子,内心的情感反而更加火热,压抑了这么久,一朝得以释放,自然格外妖娆。”
到了第二日清晨,大雪复下,李清照慵懒无力,便干脆赖床不起。
赵佶还得早朝,却不能耽误。更衣时,赵佶说起入宫册妃之事。
茂德公主赵嫣然的母亲刘德妃两个多月前因病去世,德妃之位空悬。
赵佶正有意将嵬名姐妹晋为德妃,刚好也将李清照册封了,还特意增加了个清妃的妃位给她。
赵佶如今在朝臣心目中的权威日重,谏部的人挑不出大毛病来,便盯紧了些小节不放。想来自己纳李清照为妃之事,又能令他们兴奋聒噪好几日了。
李清照对于册妃之事,自然默许。谈到进宫,却一口拒绝了。
赵佶也知道让李清照这样的女子入宫,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只剩下天天悲春伤秋,非得闷出个抑郁症来。
笑了笑,便由得她自便,与李师师、元惜待在宫外。
黄龙府,府衙与城墙都已经重新整修完毕。
正在处置军务的耶律余睹忽闻部下来报,金国国主完颜阿骨又遣使者带了大批礼物在城外求见。
耶律余睹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幕僚吴用,笑道:“吴先生,阿骨打这是第四次送礼来了吧?你说他这么锲而不舍的,图的是什么?”
吴用是他在重整黄龙府时偶然发现的人才。这个在南朝落草为寇的读书人因为山寨被河北官军剿灭,亡入辽国,准备借道去投奔金人。
盘问之下,这个南朝人对河北一带的事情了如指掌,派人去查,南朝河北一带各个州县都张贴着他的海捕文书,据说是某个黑风寨之类的二当家,杀了不少官军,劫了不少富户。
更重要的是,这个害怕投辽被送还才想着投奔金国的丑陋汉子,交谈之下却胸有锦绣,知兵事亦懂民政,是个难得的人才。
耶律余睹起了爱才之心,便将他留了下来。
吴用笑道:“金国国主这么有心,大人便放使者进来吧。”
耶律余睹一愣,看着吴用,奇怪的问道:“前几次吴先生都劝我将他们阻在城外,以免引起圣上不必要的猜疑,这次却为何要让他们进城来?”
吴用揖手微躬,解释道:“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已然表示出足够的态度。所谓过犹不及,若再拒绝,反而会人生疑,让有心人以为大人是在与金人演戏,还道背地里不知做何勾当。”
“让不让金人使者进城,都会惹人猜疑,这阿骨打倒是好算计。”耶律余睹冷哼道。
吴用笑道:“大人不用担心,接了金人的礼物,再上疏将礼物送给圣上。想来圣上自会清楚大人的心迹。”
耶律余睹说道:“依我的想法,斩了使者的脑袋,自然什么事情都没了。可惜圣上下诏不得挑事,与金国再起争端。如今之计,也只能如先生所言了。”
吴用心道:“我也希望北朝能一鼓作气灭了金国,奈何你们的皇帝只想打猎不想打仗。我也只好想办法帮着你先压制金国两年再说。”
金国的礼物送至广平淀,天祚帝看完耶律余睹的上疏,对耶律余睹的部下温言道:“回去告诉统军使,女真人这种离间我们君臣感情的小伎俩,朕看得很清楚,让他不必自扰,给朕好好盯着女真人就是了。”
处置完耶律余睹的事情,天祚帝才想起许久未去见文妃了,心念一动,便往文妃毡帐而去。
这时的天祚帝后宫,正式册立的后妃只有三人,除了皇后萧夺里懒,便只有文妃萧瑟瑟与元妃萧贵哥,另一位德妃萧师姑心伤儿子燕王挞鲁之死已经去世。
文妃毕竟是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女子,又是自己最疼爱的一对儿女晋王敖卢斡与蜀国公主余里衍的生母,虽然经常说些自己不喜欢听的话,却也是为自己为大辽好。
想到这里,心里倒生出一丝愧疚来。
怎知到得帐外,便听萧瑟瑟正与姐姐闲聊。
“二姐何苦还整日闷闷不乐的?是因为圣上的冷落吗?”
天祚帝一听,止住了脚步,也想听听文妃如何回答。
只听萧瑟瑟叹道:“如今女真人大伤元气,正该趁机剿灭,而圣上仍旧信任萧奉先,接受了金国的求和。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女真人的缓兵之计,而圣上却被奸臣蒙蔽了眼睛。我忧心的是女真人用不了几年恢复了元气,又将成为大辽的心腹大患。与国是相比,我个人的宠辱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哼!”天祚帝听了这番话,没来由又烦躁恼怒起来,心中的那丝愧疚飞到了九霄云外。
待到姐妹二人闻声慌忙迎出帐外,只瞧得见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正向元妃帐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