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客栈歇息,到了午后,负责暗中盯人的亲从官陆续来报,吴加亮去了东门外东溪村的晃家庄,待了两个多时辰后又来到算命摊上。正午的时候,宋江在那摊前与吴加亮说了会闲话后才离开。
未几,便听得外面巷弄有些喧哗,店里伙计苦着脸前来告饶,却是县衙的步军都头雷横带着七八个枪兵前来盘查,伙计阻拦不住。
赵佶对武擒虎使了个眼色,自上楼去了。
武擒虎自怀中掏出两张五十贯的宝钞,走出客栈。
只见一个中等身材,赤衣笠帽,腰挎手刀的军汉正领着七八个长枪兵要往里闯,一个伙计正在劝说。
武擒虎满脸顿笑的迎了上去,告罪道:“诸位军爷,兄弟的主家来到贵县探亲,二楼尚有女眷,多有不便,还请通融一二。”
说话时,伸手不动声色的将宝钞递过。
雷横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笑道:“雷某职责所在,多有打扰,还请包涵。既有女眷,确实不便。雷某看完路引,自然告退。”
武擒虎便回客栈取了路引交由雷横查验,雷横仔细看过,方才引手下离开。
离开时,雷横有意相告,说道:“本县东门外有灵官殿、观音庵,灵官殿供的是道家护法真神,护佑出门一路平安,那观音庵奉的是送子观音,本县妇人多有求者,十分灵验。”
赵佶听得回报,沉默半晌,叹道:“时文彬吏部考绩为优等,廉访司与镇抚司俱报此人在地方风评甚佳,清正廉明,百姓父母。属吏尚且如此不堪,何况其他地方。”
说到这里,脸色一沉,说道:“这位雷都头一番好意,那我便与几位娘子去拜拜那送子的观音大士去。”
赵佶与四位娘子说了,四人不担心安危,反而一脸兴奋,让他很是无语。
最后与李清照商量时,让她在客栈歇息时,亦被她一阵呛,只得叮嘱段婧月小心照顾好大家。
五个女子中,李清照手无缚鸡之力,李师师的拳脚刀棒功夫和自己差不多,虽经周侗指点,也不乐观,至于嵬名姐妹,没见过并不清楚,但听段婧月的口气,应该是不错的。只有段婧月的身手,赵佶是有足够自信的。
武擒虎笑道:“郎君且放心,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官面上的人出不了手,也不好出动太多的人,光凭晃盖与他身边那几个江湖汉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众人商议妥当,女眷们收拾一番,侍女们待在客栈,留了七名亲从官下来。
赵佶与五女,带着武擒虎、张能与四位御前带刀侍卫一起前往东门观音庵而去。
带御器械这官名实在拗口,赵佶便下诏改为了御前带刀侍卫,顿时觉得这才是熟悉的味道啊。
出了东门,问明所在,行了数里,便远远见着一株数人合抱的老榆树,左右相距不远,各有一道观,一庵堂,想来便是雷横所言的灵官殿与观音庵。
赵佶见那道观与庵堂的墙漆脱落,有些破败,此时更无一个香客,才知雷横灵验之语纯属诳人。
既来之则安之,武擒虎与张能二人陪着赵佶与五女进庵,四名侍卫在外警卫。
到得庵来,那观音塑像也有些脱落,像前香案犹在,香火不存,地上搁了几个破蒲团。
五女倒是虔诚,也不嫌脏,拣过蒲团,庄严而拜,尤其是段婧月来自大理佛教昌盛之地,居然在念观音经。
拜完观音,不见动静,众人又去灵官殿一观。
穿过天井,入得大殿,但见那灵官像高约七尺,威武凶猛,红脸膛。额上亦有一眼,三目圆睁,锯齿獠牙,虬须怒张,披甲执鞭,虽有破败之景依旧颇有气魄。
“王灵官是玉皇大帝御赐的护法神,掌监察之职,天上人间,一切违法乱纪、不忠不孝之人事,皆由他制裁。若真是灵验,这些人岂有胆来?”赵佶对着灵官像打了个稽首,小声说道。
“十一郎以前最是信奉这道家的神仙,可莫要这般胡乱说话。”李师师轻轻提醒了一句。
赵佶耸耸肩,出得殿门,却见七八个蒙着头脸的皂衣汉子从天井四周的屋顶上跳将下来,手持明晃晃的朴刀。
“正想着你们再不出现,要不要在这等上一会呢。你们这就来了,还真给面子。”赵佶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脸上挂着笑容。
武擒虎与张能往前一站,拔出朴刀来。
武擒虎一声呼啸,殿外四名带刀侍卫冲进大门,伸手掩上,反将七八个蒙面人夹在了中间。
蒙面人中为首那人嘿嘿笑道:“却原来是早有准备,那便让某等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一挥手中刀,便有六位蒙面人持刀各自找上对手。
却听哎呦声、惨叫声连连,这些看似凶悍的强人居然在一两个照面之下便被击飞朴刀,打倒在地,被对手顺势卸了胳膊,让几个女子撇了撇嘴,甚是无语。
那为首之人大惊失色,与身边之人相顾骇然,自怀中掏出枚传讯用的火箭点了,冲上半空炸开。
“晃盖晃庄主是吧?”赵佶笑眯眯的看着二人,突然开口说道。
那为首汉子倒也干脆,与同伴弃了朴刀,说道:“晃某认栽便是。”
却听得殿外步声急促密集而来,有人大喊:“莫要放走了强人。”
“这是香港警匪片吗?”赵佶摇了摇头,留下五女一脸懵的看着他,不知所云。
大门被猛的推开,雷横与另一位浓眉军汉当先闯了进来,身后涌进一二十弓箭手与刀枪兵来。
雷横与那军汉交换了下眼色,喝道:“来人,将所有外乡强人悉数拿下,交由知县大人发落。”
赵佶有些无语,你们连遮掩都不遮掩,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武擒虎走上前去,怒声质问:“此间情景,一目了然。尔等身为衙门中人,居然如此明目张胆袒护贼人,可还有王法?”
雷横冷笑不语,另一军汉斜眼看来,慢条斯理的道:“这里除了你们这些手持凶器的外乡人,哪里还有其他人。”
他边说边摆手,便有兵士上前搀起强人跟着那为首强人向殿外走去。
武擒虎使了个眼色,四名带刀侍卫持刀上前拦住去路,边上的兵士见他们气势,心里倒有些发虚,不敢拦阻。
张能看着雷横二人,沉声道:“也不知道尔等是在这地界猖狂惯了,还是缺心眼,见财便起意,就不怕有朝一日,鸡蛋碰石头,粉身碎骨?”
雷横正要搭话,却见另一人啧啧有声,眼里尽是嘲讽之色,说道:“朱仝今日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怎么个让我们兄弟粉身碎骨法?”
说到这里,眼里露出狠厉之色,喝道:“都给我绑了,若有反抗,便是造反,就地正法。”
刀枪手一起应了,上前拿人,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众人。
赵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花大力气整肃军队,更新兵备,到头来这些兵士会将刀枪箭矢对准自己。
他本想再给这些兵士一次机会,却见这些人双眼放光,一脸兴奋,看着自己身边几位女子的那些人,目光更是不堪,不由厌恶、失望透顶,摆了摆手,意兴萧索的说道:“除了三个为首的,都杀了吧。”
四名带刀侍卫闻言,两人去夺殿门,两人直扑弓箭手,武擒虎与张良正要持刀向前,便听得两声清叱宛如一人,两道素影抢出,却是嵬名明霜、嵬名明雪按捺不住,抢先出手。
她二人本西夏贵胄,一夜之间国破家亡,沦为俘虏,心中凄苦,偏生这灭国的仇人又成了自己的男人,报仇不得,一口怨气憋到现在。
赵佶等人看着两姐妹身影相随,剑光相合,刀挡刀断,枪来枪折,竟是剑剑伤人,招招致命,那些刀枪手转眼躺了一地,血流汩汩,未见活口。
“夏人刀剑,果然锋利无双。两位小娘子的双剑合击之术,也端的精妙绝伦。只是这下手,也忒狠了些。”武擒虎看得直咋舌。
而赵佶却是心里冒汗,直骂韩世忠害人,他只知道成吉思汗便是被西夏公主强幸时咬断下体而死,可见西夏女子刚烈。今日见了这两姐妹的凶悍模样,怕是那日强行行幸,自己只怕会步了成吉思汗的前尘,想到这还是两姐妹,这一个咬脖子一个咬下体,还不得立时毙命。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李清照何曾见过这等血淋淋的场景,脸色惨白得吓人,强行忍住没当场呕吐。
朱仝雷横二人没想到这些人真敢打杀官兵,惊怒之间,自己的手下已被对面四男二女轻易全部砍翻,连那些伤了的蒙面人也一并杀了,尸体横了一地。
饶是晃盖、朱仝、雷横三人也曾杀人越货害过性命,也被这等屠杀场景所吓到,轻易便被带刀侍卫押住,强自打起精神,才没脚软。
“说吧,你们的头儿是宋押司呢还是时知县?那个吴加亮是你们这些人的狗头军师?谁先说出来谁活命。”赵佶走到三人面前,伸手从武擒虎手中拿过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