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看着那些几乎毫无防护的负赡军担土填沟,反正有三道深达一丈宽丈二的壕沟,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城下,只是吩咐将城墙上五座床子弩中可以移动的两座移动了下位置,正对着两架对垒前方的负赡军,就等着他们来到第二道壕沟前。
西夏擒生军虚张声势射了一波箭雨,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威力远远不及这么远,停了下来,沉默的跟在后面慢慢前进。
床子弩,又称八牛弩,有两种箭,一为攻城,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因一次可发射多箭,又有“寒鸦箭”之称。一为攻城,近距发射可钉入城墙,供攻城士兵攀缘而上,曰“踏橛箭”。
床子弩以三张大弓合并,初时需三十人才可拉开,改进后,可以配合机械用锤子发射。
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床子弩最出名的两次,一是澶渊之盟前夕,一名下级军官张世光见澶州城下远处高坡有辽将探查军情,结果一锤子下去,一箭将那名有盾牌手护卫的辽将狙杀了。结果死的是辽国的军事天才,附马,曾擒住杨家将的灵魂人物杨令公,以勇猛闻名的南院大王萧达凛(妥妥的天龙八部里的萧峰),结果辽军士气低落,再无攻势,直接促使辽国接受和议,达成澶渊之盟。另一次,也是最后的辉煌,开封城下曾将闯王李自成射成重伤。
对于床子弩,一向为外族所忌惮,负赡军们在撞令郎木牌的掩护下提心吊胆的运土填沟,偶尔向远处的城头看上一眼,生怕那床子箭一不小心就将自己串了起来。
银州城头配备的都是三弓床弩,不是普通的守城弩,威力巨大。
曲端看着那几架对垒攻城车,问旁边的副将李成:“你说那新式震天雷与霹雳弹能不能轰得一声将它炸成粉碎?听说这火药还是官家提出的改良意见,还给最新的火炮取了个名字叫红衣大炮?”
李成笑道:“哪有这么大的威力,不过若是落在人堆或骑兵群里,附近的人马就算不死不伤也会被声音震得头疼欲裂的。单就杀伤力来说已能与床弩并驾齐驱了。听说红衣大炮与现在火炮完全不同,而且安装了轮子与护屏,可以移动与防卫前方的弓弩,方便不少,而且威力更大,但官家派镇抚司与殿前司守护森严,说是暂时不能动用。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
曲端见他一副深以为憾的样子,笑道:“听说为求速胜,官家给种相公准备了神秘大礼,说是破城野战利器。不过是由镇抚司下皇城司指挥使,中贵人王富贵副都知亲自押送,也没人见过。”眼见李成皱起了眉头,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王都知不是来监军的,他每天只守着那批军械,哪都没去,啥都不问。听说种相公去拜访他,他也只聊些京师人情风物,对军国之事只字不提。”
李成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如今的官家就是痛快,我们这些当兵的打起仗来不用再束手束脚,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对面可是西夏当世第一名将,哪里是这么好打的。官家可是说了,我们这几路若能将察哥围而歼之,与破兴庆府、灵州,俘杀李乾顺同功。”曲端说道,虽然说得轻松,内心却远不如表象,毕竟面对的是察哥。
李成看着对面来到第二道壕沟前,离城不足百步,说道:“要不要拿火炮来开两炮试试?”
曲端见他那一副期待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等情况危急时再说吧。对方快要进攻了,让弟兄们准备。”
话音刚落,便见撞令郎们将云梯搭在壕沟上,开始快速通过,快速运动至第一道壕沟前层列阵。擒生军在撞令郎进攻之时,开始搭弓张弩,向城头发射。
西夏军几乎人人负弓,要么持木盾掩护,要么边走边射,与城头开始了箭雨互泼。
床子弩专门对着云梯处的密集人群发射,一次能发三箭,一箭能带着一溜血花串上一串人葫芦,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当然,若是赵佶看了肯定如此,然而对此时的交战双方来说,早已习惯。或许有恐惧悲伤,也只是闪念之间,剩下的只剩一个念头,死中求活。
擒令郎已开始架梯攻城,对垒仍在二道沟前等待壕沟填平,至于最后一道引了水兼作护城河的壕沟,很快就会被尸体填平,不用等待太久。双方冒着箭雨开始了银州城攻防之战,云梯上的西夏汉兵如下饺子般掉落,生不能归宋,魂亦无法返乡。
察哥亲临阵前,远远的望着银州城头,算计了许久,终于转身对左厢神勇军司副都统嵬名颌说道:“如果谍情无误,那么银州上城便无多少守兵,你带五千步跋子从后面攀上去,把银州上城拿下来。”
待嵬名颌领命去后,察哥又对萧合达道:“合达,我近日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南朝人有句俗话,叫夜长梦多。你率本兵人马从北门进攻,不要留手了。”
这样一来,情势便一下子危险起来。谁也没想到察哥第一次正式进攻便压上了全力。名将之所以是名将,便是对危机的直觉也灵敏许多,也能及时做出恰当的反应。
闻报后的陶节夫大吃一惊,若是一般人,这下藏私都没法藏。但这厮也是个狠角色,心知若突然暴露隐藏的实力,只怕察哥立时就会发觉这是个圈套而掉头就走。如此一来,官家整个灭夏计划在第一环便会出大问题。虽然不知道官家与种相公有没有后手,但他不会允许整个战局在自己手里出现纰漏。
陶节夫当机立断,令自己本部一万人立即分散隐蔽起来,令战备军立即投入守城,自己则换了身普通士兵军服带着百余人的亲兵上了上面的山城。
步跋子最善于依山攻城,不能不防。
到了上面,正遇上嵬名颌带步跋子来攻,便立即扑上城头。
下城,宋军在苦苦支撑了半个时辰后,被少量西夏军冲上城头,曲端父子与李成、闵显光带头扑杀,才艰难保住了城头。
西夏军退却,稍作修整,再次发动攻势。
这一次退的更快,曲端将三都炮兵的十门火炮与两都铳兵的五百火铳拿了出来,两面城头一面布置了五门炮,火铳兵去了上面小城。
火炮不是新鲜玩意,但这次的飞出的震天雷与霹雳弹完全不同于以往。
军中的火炮其实是投石机的一种,所谓的霹雳弹是将火药与碎瓷片搅拌混入竹节中,再将这些雷管般的竹节捆绑多一大纸壳球里,在外面涂抹大量的易燃引药,点燃后以投石机抛出去。也用于对付挖地道进攻的敌人,点燃后用手丢下去就行了。这种火药不仅会炸,会燃烧,还能生出浓烟。震天雷是生铁外壳,一旦炸成碎片,可以击穿铁甲,威力更胜前者。
但是宋朝火药硝石配比不够高,爆炸威力不大,而且用明火很难点燃,要用烧红的铁锥不断提供热量才能点燃,而且在密闭容器里燃烧慢且不充分。所以北宋时火器花样众多,都只有一个特点:主要靠燃烧作战。
这次投射的是改良后的震天雷,这种黑糊糊如小西瓜大的铁球能以一根细长的引线点燃,飞出去落地后能将地上炸出一个数尺宽的坑来,在人群密集处能炸飞七八个人,而且碎裂的铁片能溅射出三四丈。铁球一响,真正的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五炮同时投出震天雷,爆炸声数里可闻,西夏军中引发不了不小的慌乱,尤其是有一个铁球在一架对垒中间部爆炸,当场将那架对垒炸成两截,将藏身上面的数百兵摔得死伤惨重,下面的人被铁片溅伤不少,一片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