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厥的右臂被翼钩划伤,他剑交左手,毫不退让地与乔斯朗苦斗。
乔斯朗的军服也破了一处,流出的鲜血让尤厥多少安心了些。自己的对手是活人,并不是没有形体的鬼魅。
乔斯朗的双钩犹如一道光网,绕着尤厥飞速转动,鲜血一滴滴从光网上溅出;尤厥仍然死战不退,死死守住脚下尺许的土地。
忽然一阵蹄声响起,山谷右侧的围布分开一线,一匹红鬃烈马出现在视野中。马上的骑手显露过人的骑术,操纵坐骑从狭小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没有沾到半点尖刺。
女骑手束在脑后的长发飞舞着,洁白的面颊因为川中的血战,微微浮现兴奋的红晕,眼中露出迷人光彩。
紧接着十余名敌骑一并驰来,那道令无数婆雅军饮恨的围布在他们面前宛如无物。那些骑手两骑一排,用长枪轻轻一推,布满尖刺的布面便即分开;骑手在围布重新弹回的刹那已经穿过障碍。
尤厥自问也有他们的眼力和精准,但对围布的弹性没有长时间的接触,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他们做的那般熟练。
退路被封,前军陷入重围,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尤厥的出招。但看到敌寇的骑兵,尤厥口中不禁泛起一股苦涩的滋味。
他的才能不仅仅限于一个捕快,如果给他两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熟悉麾下的士兵,即使困于重围,尤厥也有信心指挥部下坚守求胜。
然而他加入军队实在太晚,面对敌寇的伏兵只能靠一己之力踏阵,为主将争取时间。但纵然早有准备,敌寇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尤厥意识到,自己雄心勃勃的第一战也许就是最后一战。
于怀明已经放弃徒劳地攻击围布,眼看那名女骑手冲过来,他狠狠啐了一口,觉得跟一个娘儿们打架实在丢脸,但又不能不打,只能骂咧咧地跨上马迎向敌寇。
龙女擎出偃月刀,朝对面那个年轻人的重斧劈去。于怀明惊讶无比,刀轻斧重,这丫头竟然敢和自己硬拼,难道是疯了?
剑斧相交,于怀明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那柄偃月刀斩在斧上,满蓄的真气宛如长江大河,一举将他的力道斩开。于怀明虎口剧震,重斧脱手而出。
两名亲兵围拢过来,一人刺向马上的女骑手,一人刺向她的坐骑。于怀明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大亏,他用流血的手掌拔出佩刀,在暴喝声中朝龙女兜头砍去。
那匹红鬃烈马屁股后方探出一个满是灰尘的脑袋,前远两条腿跑得一点也不比四条腿的战马慢,就是灰尘太多让他有点受不了。
他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长剑紧贴着马腹刺出;那两名亲兵几乎同时大腿中剑,撞在一处。
前远抹着脸上的灰土,一边叫道:“龙姑娘,小心啊……啊!”
龙女一脚把他踹开,以偃月刀挑起于怀明的佩刀,接着一抹,从他颈中掠过,斩下他的首级,顺手绑在鞍侧。
于怀明的尸身在马上摇晃一下,栽倒在地。他嘴唇动了动,说的却是:天南,我被一个女人打败了,真够丢脸的啊……
怀天南并不知道自己的得力战将已经战死,他指挥第一将和第五将残部三次突围,都被敌寇打退。崖壁已经被婆雅军的鲜血染红,却没有一名军士能够活着登上山梁。
他看出敌寇的数量只有两千余人,不及自己一军,但他们占据地势,更有大蠢进行指挥,每次自己组织反击都被敌寇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打垮。
怀天南很清楚敌寇的目的,用围布将自己两万人军队分割开来,再一块一块的吃下去。但他除了拼死一战,竟然毫无办法。
忽然,一面战旗高高挑起,那是第五军第一将的营旗,旗杆上悬着一颗首级,正是第三将正将尤厥。怀天南知道被分割的第三将已经完了,尤厥拼死给自己争取的时间却被几道围布完全粉碎。
乔斯朗与龙女联手才能这么快速的斩杀尤厥。随着湿汉奴直属营的白蠘枪兵投入战场,不到一刻钟,被分割出的第三将千余名士卒就在数百名第五军精锐的攻击下溃不成军。
许多婆雅军士卒试图冲过围布,但他们强行碾平第一道能量耗费完的围布就付出无数血肉的代价。不少人模仿敌寇拨开围布的动作却被夹在中间。
紧接着敌寇的骑兵和枪兵并肩涌来,抵挡不住的婆雅军接连退却。拥挤中,越来越多的士卒被围布缠住,动弹不得。
守在围布中间的敌寇拉开第二道围布,几名骑兵甩出钩子,将横向铺开的围布拉成纵向。大批婆雅军被困在崖壁和围布之间,虽然还在挣扎,但已经失去战斗力。
如果敌寇用铁筒炮齐射,这些婆雅军只怕无一幸免,但敌寇没有开始屠杀,而是用围布清出一条通道,护着中间的骑兵,迅速逼向怀天南的中军。
怀天南身边是第一将和第五将残部,由于刚才的强攻,两千余名士卒已经半数带伤。他们面前还横着两层围布。
前军已经溃败,大都被堵在崖壁下方狭窄的角落里,无力再战。敌寇仍不断增兵,紧接着,对面山梁上一队挽着长弓的黑衣敌寇投入战场。
怀天南将近千名军士分成十队,盾手在前掩护,弓手袭击。婆雅军的弓手一向是倚多为胜,只要能开得强弓就是好弓手,至于准头,几千枝箭飞出去总能射中几个,百步穿杨的箭术太过奢侈。
然而敌寇的弓手在一百步外就开始劲射,区区九十张硬弓竟然对婆雅军造成几乎相同数量的伤亡。
怀天南叹了口气,“我知道赵纹是怎么败的了。”
说着他挺起胸膛,厉声道:“湿汉奴的贼寇想吃掉我这两万人,也没那么容易!”
他身边的亲兵齐声高呼,一边把主将的大纛高高举起。
忽也灼明一番冲杀打残了一面布围的敌人,拿着铁弓,紧张地盯着谷中的战况。眼看有婆雅军逼近龙女,忽也灼明急忙挽弓将那名婆雅军射倒,一边大叫道:“龙营长,小心啊!”
龙女远远朝他挑起拇指,忽也灼明一张大嘴顿时笑得合不拢:“有我老忽在,你就放心吧!哈哈——啊!”
木岩一脚踹在他的膝弯,那魔王“扑通”栽倒,险些跌个狗吃屎。还没来得及叫骂,两枝羽箭就从他头顶射过。
木岩没好气地说道:“忽也正将,你是有身份的人了,你倒好,只记得拍月丫头马屁,你瞧瞧人家马屁股后面,高手还少吗?”
忽也灼明到不担心被箭射到,被木岩这一脚踹的到不轻,摸摸脑袋,一边讪笑道:“都是从您手下出来的,多看了两眼。木头儿,你别多想啊。”
木岩笑眯眯道:“我多想什么?”
敖润眼睛嘿嘿一笑:“不多想就好!”
忽然婆雅军冲出一骑,他从腰间解下一只流星在头顶抖开,拦住龙女的去路。
忽也灼明见到那名将领,他立刻眼睛一亮,跳起来叫道:“第十将正将庆鱼年!他是我的!谁跟我抢我干他祖宗!”
“啪”的一声,木岩在他脑后拍了一把,横眉竖目地骂道:“跟着我出来的怎么就不学一点好呢?真丢我的人,有他妈的你这种满口粗话吗?”
“木头儿你轻点!”
忽也灼明不服气地嘟囔道:“我的脏话都是跟你学的。”
“少啰嗦,去把庆鱼年砍了!”
“是!”
忽也灼明大叫一声,朝川中跃去。
木岩笑道:“一点觉悟都没有,那里像一个正将。”
罗婆尼纵马而来,看见木岩翻身下马道:“你的人马呢?”
“全投进去了。”
木岩指着下面的战场道:“乔六和钱少杰拦截婆雅军。二营归了龙女与她一起冲击敌阵,前远没事情干跟着她呢。我们这里位于中间,前面有两个将,后面有两个将,压力最大。罗正将,这围布虽然好,但有点太狠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一条生路都不留,敌军拼起命来,咱们的伤亡也不会小了。”
“婆雅军四个将近在咫尺,此时距离他们的主营山牧寨也不过四十里,而普兰?维萨的四个将也快到了,留出一条生路,被围的就是我们这支孤军了。”
“秦武那面怎么样?这边打得天翻地覆,他真能保证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吗?”
罗婆尼注视着远处的婆雅军旗帜。“至少外面现在还没有疑心。”
忽然山梁上传来一阵欢呼。忽也灼明跨在庆鱼年的坐骑上,嘴里横咬着一柄大斧,一手挽着缰绳,一手将庆鱼年的头颅高高举起。
至于龙女,这会儿已经被前远拦住,与怀天南的中军边战边退。
“从你手下出来的都是硬茬子,身手了得,我和秦武联手才杀了尤厥,他自己就把庆鱼年斩在马下。”
“庆鱼年好像受了伤,”木岩看了一会儿,“是段干青羽暗中出手了。”
罗婆尼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老二也学会阴人了,这以后谁还是这家伙的对手!”
“难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