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周怡现时便是那个匹夫。
她自渡过那场劫火之后,便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
她的丹田之处,生出了一缕紫色的异火,桀骜不驯的火灵皆躲避在旁,更不用说一向温润的木灵。
两脉灵力不敢久留丹田,自行在体内不住循环,将丹田让给了那缕鸠占鹊巢的异火。
这于周怡来说是好事,灵力不用她时刻牢记的引导,便能自行修习。
但丹田永远空闲,她便永无进境之日。
为此,她探查了一夜,那缕异火是何来头。
而后灵识常伴异火许久,察觉出一丝天道之威,便明白了。
这是一缕天道源火。
天道源火,乃天道威力来源的五行之一,比之世界中常见的火灵或妖火,珍奇何止百倍。
当世无人拥有。
因无人能像她一样,不要命的任由天火焚烧经脉。
这缕源火,来自威势最为强大的最后一道天劫,被当时周怡体内暂留的劫火之灵吸引,留在了周怡体内。
天劫散去,劫火之灵自然消失,但这缕源火,却不是火灵那般能自行消散的东西。
它是真正存在的,留在了周怡体内,却没有了劫火之灵引导,故而无法脱出周怡体内。
这其实是周怡的机缘。
有了这缕源火,此后,周怡只要将它驯化,融入自身火灵之中,便可以此为战,消融万物,不在话下。
那为何周怡还如此担忧呢?因她此时暂且没有能力驯化来自天道的源火。
想要驯服它,自然需要比他它强大。
但周怡在被迫渡劫之后,才到达筑基期,想要征服来自凛凛天道的源火,这才是真正的痴人说梦。
至少要丹田结丹,丹田坚韧难摧的金丹期后,才可以尝试去触碰那缕源火。
但想要到达金丹期,丹田便必须盈满灵力,不断冲击向上,扩大丹田,直到丹田扩至极限。
才会顺应规律,渡劫结丹,上升金丹期。
那这一切的问题又回归本源了。
周怡便是因这缕源火,火灵木灵皆不敢久留丹田,致使丹田空闲。
周怡不止无法像其他修士一样,从宏阔的丹田内,取出源源不断的灵力为己所用。
甚至无法再吸收多余的灵力,因她经脉已被自身灵力占满,再无空隙。
没有灵力存于丹田,不能进境,不能进境便不能驯服源火,不能驯服源火便不能吸收灵力。
因源火存在致使进境终止,这般困局她只能自己解开,若是消息流落出去,实力不够强劲的她,不管身份如何,都难逃追求绝对强大的修真之人截杀。
死结。
几次三番引导灵力无果后,周怡不得已暂时放弃。
再度念诀卸下阵法,敲门声正好响起。
“叩叩——”不知为何,明明是一道普通到随处可闻的敲门声,周怡却莫名感到一阵熟悉感。
“春红?”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她。
有了昨夜的事,周怡有些疑心重重,缓缓走到门边,挽手运转灵力。
“吱呀——”周怡左手轻轻拉开门,身子随门一起警惕退到一旁。
还未抬眼见到来人面容,便闻到一缕淡淡兰香,心渐安定。
身上军甲未卸,眉眼压低,眼神似有些深沉。
“王爷?”周怡有些疑惑喊道。
晋楚安闻声后似惊醒一般,抬眼回神,望着她还是没有开口。
而是俯身拥住她,在她耳边低低道:“我回来了。”
周怡被环住愣了愣,闻言眼眸低垂,少顷推开他,扬起笑脸,“嗯,我知晓了。”
眼底情绪不同的二人互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保持着不过于亲密,也不过于疏离的朋友距离,走到院中凉亭处,周怡不等他开口便问道:“此行结果如何?”
晋楚安又是望着她沉默少顷,垂眸抬起,眼神变幻,波诡云谲。
“一切便如预料一样,三日前上京之时,消息便已传遍天下,昨日边境异动已起,不出意外,三日之内,诏令便到。”
预料之中的答案,周怡微微一笑,拱手,“祝王爷旗开得胜,再创传奇。”
晋楚安神情不变,垂眼回道:“借王妃吉言。”
两个人的关系就是这样。
若是两人皆有意,自然亲近。
但若是一人无意,情绪冷落,另一人自然便会同她拉开距离。
他们二人虽不是情场熟手,但却贯会管理情绪,不管谁先抽离,一人察觉异样,绝不会落于人后。
他们不是抗拒顺其自然到来的感情,只是时间不对。
周怡之前或是对此情感不敏锐察觉不到,或是不愿点明沉醉其中。
但在窗户纸即将点破的时候,两人都无法掩藏,周怡才能快速抽离,作为一个旁观者来断绝继续的可能。
这般乱局才刚刚开始,两人作为将要并肩作战的盟友,绝不能陷入儿女私情之中。
便如周怡,是他公示于人用来牵制他放心他的弱点,若是变成了他真正的弱点。
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们要想在乱世中活下来,主导者必须是他们,绝不能被他人牵着走。
所以,这情感来的时机不合适,他们应该清醒理智的,趁它还是一株嫩苗时,连根拔起。
默契不谈所见所闻,只谈边塞局势。
时间不再像之前那般,稍不注意就溜走,而是如同吸引他们沉溺的流沙河一般,缓慢流淌,想要将两人缠绕着拖进河底。
互相折磨般的谈论正事,泯灭私情,脸色终是难以平静,愈渐漠然。
这场折磨不知是何时结束的,周怡都忘了他是何时走的,只自顾着望着檐上一对停驻的鸟儿出了神。
直到粗心的春红,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前来唤她时,才晃悠着起身。
春红踌躇许久,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妃同王爷闹了什么矛盾吗?”
周怡蓦然停下脚步,许久,摇了摇头,回望她道:“有何矛盾?”不知问她还是问自己。
春红又要开口之时,周怡回了头,慢悠悠踏上阶梯。
“我们从未有过一刻,如同方才那般默契,唯一的矛盾,便是方才的我们,那虚假又诚实的心吧。”
玄而又玄的话,春红听不太懂。
而周怡好似也不是在说与她听,并不在乎她懂不懂,没有再解释,不再回头地踏进房内,将门扉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