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安还在叨叨个不停,周怡便蓦地出声截断道:“老师,你想不想吃肉,新鲜柔嫩的肉。”
谷安看着她两眼冒着寒光盯着手中竹鼠,有些惊讶,不敢置信道:“老鼠也能吃?”
周怡眨巴眨巴眼,没有回答他。
谷安又道:“许久未有开荤了,试试倒是也可,但要如何处理?”
周怡得到想要的回答,目露寒光盯着竹鼠,“老师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说着,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发带,将竹鼠手脚绑住悬吊一旁椅上。
瞬时又摸出一个药鼎,引来清水倒入其中,一簇火灵送在鼎下烧起了水。
做饭她虽然不会,但清理皮毛、解剖这一点却是难不倒她。
看着努力蜷缩身子挣扎的竹鼠,周怡无意识舔了舔唇,倏然横手成刀劈下,竹鼠立时两脚一蹬晕了过去。
随后的动作血腥得多了,谷安都忍不住皱眉避过眼。
只见她动作快速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割喉放血,便提起竹鼠放入沸腾水中,浸泡一刻钟左右拿出。
熟练又凶残的剥皮、去内脏。
场面过于血腥,动作又过于熟练,让忍不住斜眼看着的谷安,只觉通体生寒。
“你,这——”谷安嚅嚅两声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周怡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原先在家中,也帮忙处理这些厨余事务。”
这抹笑意,在火光同满地血迹映照衬托下,宛如厉鬼。
谷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的?”
周怡没再回他,三下五除二将褪去外皮变得白净的竹鼠,分解成小段肉块后停手。
抬起臂膀,用手臂上的衣袖蹭去汗液,将药鼎中沸水倾倒,换了干净的新水,便又停了手。
抬眼,眼瞳在火光映照下宛如红石翡翠,盛着一弯璀璨光泽。
谷安被她这双眼睛盯着许久,蓦地懂得了她的意思,连忙摆手。
“我不会做饭的!”
果然,听闻他这般说得周怡,眼底光泽黯淡下去,垂眼看了眼那新鲜的肉块。
撇了撇嘴,喃喃道:“只能我自己动手试试了,真是可惜了。”
看来,她对自己做饭的水平,还是有正确认知的。
但谷安不明白啊,看她庖丁这般熟练,便以为她做饭手艺也应还过得去。
见她将肉扔进鼎中,便满含期待盯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周怡粗略地记得,这般食物一般都要悼水,故而煮了一下,待她把肉拿出来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悼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更好熟透吗?还是去腥?
她想不明白。
下一步是放油炒,还是煎,要放多少油?要放什么香料,香料又要放多少?
她依旧不清楚,一脸茫然。
抬眼对上谷安期待而晶亮的双眼,周怡顿了一下,“要不,还是烤吧?”
谷安在此时,终于看出了她也不会。
啧了啧嘴,点头道:“试试吧,烤制虽说不如下锅的香,但总归出错的概率会小上不少。”
到此时,完全没有了此前见她解剖时不忍直视的慌乱,反而是被悼过水浅浅散发出肉香的食物勾起了馋虫,抑制不住地咽着口水。
蹲到周怡身旁,见她便要去竹林中砍竹子做签子,出声叫住了她:“不用去,我备着有。”
说着,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形似筷子,又比筷子粗长不少的竹签。
周怡接过少许,洗干净手,将竹签穿过肉块,插在火旁泥土中。
一遍遍重复动作时,随口道:“老师为何备着签子?”
炼药可用不到这些东西。
谷安也没觉着有甚不好说的,回道:“此前阳定峰还未有你的时候,我也时不时抓些野鸡野兔什么的开开荤,倒是这老鼠从没试过。”
周怡想说,这竹鼠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田鼠,平日里吃的都是竹子。
但看他心理障碍也不大,串肉块的动作比她还熟练不少,也就懒得说了。
师徒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肉块终于全部串好,在火旁围了一圈。
“老师以前用的什么火?”周怡看着过于炙热的火灵,有些迟疑要不要换普通柴火。
谷安摸了摸鼻子,“我此前用的都是药鼎下的炭火余烬,应该都差不多吧。”
他也不太确定要不要换。
两人探讨两句,觉着火力大小影响应该不大,火灵烤制应该还能快些,便也懒得换了。
周怡守着火,不时将肉串翻转一圈,让它受热均匀。
一边从芥子袋中,摸出一瓶此前珍藏的醇酒,同一个小桌案。
又摸出两小酒杯摆好后,倒上酒液,拿起仰头喝了杯,放下杯子再倒时,便见着另一酒杯被谷安放下。
周怡也没抬眼看谷安神情,便又执手给两酒杯倒上酒。
不时闲聊两句,重复翻转、倒酒两个动作不多时,肉串终于泛起了诱人食欲的金黄色。
两人对视一眼,谷安率先拿起一串咬下,咀嚼两下囫囵吞下。
“怎么样?”周怡手拿一串等待着谷安回答。
谷安砸了咂嘴,似回味般说道:“还不错。”
周怡就等他这句话呢,听闻便拿出肉串往嘴里送,也是因此,没有见着谷安说完看着她的捉弄目光。
“呸!”周怡倏然吐出口中食物,面色和嘴里一样泛着苦涩。
经过水煮再烘烤的肉质,外面一层柴得像树皮,里面却像沙石一样粉碎。
加上没有施与一点香料,毫无味道,只剩表皮稍有焦糊的苦涩。
“哈哈哈……”谷安看着她表情大笑出声,经久不见停歇。
周怡面如死水看着他,直到谷安抹去眼角泪水停下来时,才毫无生气开了口。
“老师此前吃的食物,都是这般烘烤的?”
谷安眼底笑意不减,点头道:“是啊,不然怎么叫开荤嘛,吃一次能让我十天半月都不想再想,变相地让自己定心苦修。”
周怡闻言对他竖起大拇指,“老师真是当代修者楷模。”
嬉笑打闹了两下,两人都不再打算吃下去,便就着醇酒赏月闲聊起来。
不时响起的惬意轻笑,透过小院半掩的木门,传到山间、竹林深处。
让那面色冰冷无言伫立其中的男子,眼神渐渐泛起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