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肃然,身着黑甲,骑着高头大马的黑骑卫将整条长街占满。
风停日息,回暖的初春,宛如万物静籁的初冬。
从下令整治,到大军前来拘押,一切不过半个时辰。
周怡伴着他站在一旁,看着被镣铐锁着走出府衙毫无怨言的人群。
直到黑骑卫在他示意下离去时,周怡才悠悠开口:“为何不同他们一起走?”
晋楚安没有回答,回到停在一旁的马车旁,伸手示意下,周怡走上前搀扶他进入车厢。
“魏武还在等你。”
周怡停顿一瞬,点了点头,坐到车前驾马,往来处行去。
潭河乡人户籍身份一事,晋楚安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们来此的目的也就解决了。
回到喧闹的市场旁,接上满脸喜色遮掩不住的魏武,周怡才短喝一声驱车快速出了城。
魏武这人,虽不太聪明,但也看出来他们的身份尊贵。
知晓他们不说自然有他们的想法打算,也没敢开口问。
一路上脸上虽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却也没开过口,反倒是周怡,好似有了聊天的兴致,时不时开口同他聊上几句。
“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魏武缓缓摇了摇头,“我是老魏家的独苗,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了,前两年闹饥荒,老父亲也扛不住去了,现时我老魏家就我一人了。”
这有些沉重的身世,从他口中说出却不沉重,好似只是一件普通的旧事一般悠悠道。
周怡也没有对此有何表示,点了点头就道:“这般说来,你倒是心善,那些人都同你毫无关系,你也愿意为他们忙上忙下。”
魏武不认同的摇头道:“怎么能说毫无关系呢,我们都是一个乡里的乡亲,都是或多或少照顾过我的长辈同后代。”
周怡只是随口同他聊聊罢了,见他心口如一,便不再打算就此细聊。
随意点头转口道:“你们对崇安国是如何看法?”
魏武闻言转眼看了眼周怡,停顿少顷回道:“怨恨说不上,只能说,若是有来世,不想再托生到崇安国了。”
“对故土无有留恋了?”周怡轻声道。
魏武点头又摇头回道:“怎么可能不留恋呢?但是,人嘛,终究得现实点,要想活下去,今生就不可能因为这点点留恋回去。”
问话时一直望着前方的周怡,在此时转头看了他一眼。
“若是我说,你们此生,还有机会回去呢,那片贫瘠的土地其实还能焕发生机,这样,你们想不想回去呢?”
一直表情轻松有问必答的魏武,在此时猛地睁大眼,望向她。
无言停顿半晌,迟疑问道:“真的还能回去?”
周怡点了点头,又问道:“所以,你会想回去吗?”
魏武愣了一下,随后重点了点头,“如果真的能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没有人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
周怡理解的点了点头,转眼继续看向前方,也是在此时,在山里蜿蜒的官道终于行到了尽头。
他们前方不再是春花绿树遍布的山野,而是一堵青灰色的森严高墙。
魏武随着她目光看向前方见着这堵高墙时,又是惊的瞳孔一颤,转眼看向周怡就要开口。
而沉默一时的周怡,也在此时抢先开了口:“你带我进入崇安国后方赢下这一仗,我便还你一个绿水青山的故乡。”
魏武见到此地升起的疑惑,在她这句话下被印证无错。
愣了半晌无言。
叛国,不管是哪个朝代时局,都是死后千万年,他的后代还会被指着脊梁骨唾骂的重罪。
虽国家对他们剥削太过,但后人不会记得。
他们只会在生活不顺的时候,将一切罪责,归咎到他们生活的地方,再条条溯本归源,怪罪到前人身上。
周怡知晓他为何迟疑,但她相信他会想明白。
后人的想法并不重要,那些有概率出现的唾骂,对百年身死的他也不会有何影响。
重要的,是当下。
他所在乎的人当下,能不能因为这个决定生活变好。
周怡驭使马车在紧闭的城门处悠悠停下,在守城士兵要高声探查身份时,摘下白纱斗笠,在魏武眼前露出了真容。
本就惊愕的魏武,在看到她面容后更是震惊得哑口无言了好一阵。
“你,是骥王妃?”半晌后才惊疑道。
周怡点了点头,在士兵赶下城墙开启城门之时,转身,将那方撩开门帘的男子搀扶下马车。
“他,难道就是?”手指难以抑制颤抖地指着晋楚安,后半句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周怡也知晓他为何会如此,终究还是那谣言太过深入人心了。
如今得知,臆想中的青面阎罗变成了天仙美人,任谁也难以第一时间接受。
周怡点头之前,魏武就在晋楚安冷冷抬眼之时,慌忙收起了指着他的手指。
魏武此前只觉得这雌雄难辨的美人性子有些高冷,如今,在知晓他是那活阎王骥王后,只觉得他如常的一个冰冷眼神,都是毫不遮掩的冰冷杀气。
哪里还敢有初见时被惊艳得直愣愣望着他的眼神,惊慌得不敢抬眼,恨不得转身就跑。
周怡见着他的神情也是一愣。
没成想会有这个结果,本来魏武就快要想明白答应了,如今在知晓晋楚安身份后,竟恐慌地生出了逃避心理。
虽武力威胁下,他也不得不就范,但终究比不上自身愿意去做的效率。
再加上,周怡也不太喜欢逼迫他人。
“王爷、王妃。”城门打开后,士兵上前行礼的声音唤醒周怡。
用尽是叹息意味的双眼看了身旁倚靠着她的晋楚安一眼,晋楚安一脸无辜眨了眨眼。
周怡无奈垂眼,心叹一声,抬眼看向浑身写着想跑的魏武,“相信自己所见,还是相信谣言,任凭你自己选择。”
说完,转身同晋楚安缓步进城。
魏武听闻缓缓离去的脚步声,抬首望向两人背影,脸上尽是纠结。
那些传闻真的是谣言吗?
她身姿看着,不过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但其爆发的力度,却远超他这看似强壮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