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跟随着他的百万大军托付给了她,留下一句她知晓该如何做。
她自然认为是要她替他完成未完成的事情。
如今听得这句话,却又像是要她帮忙善后,好似她做完这些,就可以抛下一切浪迹天下。
周怡不知,他知晓她原来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她现在想法早已大有不同。
她想知晓,重重谜团下被掩盖的真相是什么;
她想知晓,天下黎民百姓是否可以换一种方式活着;
她想知晓,那背后的势力是何方、想知晓自己的路是否是他人安排好的、想知晓自己是否可以阻止预言中的乱世出现——
死水掀起波澜,斗志已然昂扬,要她放弃?不可能。
摆手转身走出房外,让千机卫退下,她走进晋楚安所在的房内,看着他静谧的睡颜。
她现在最想知晓的,是他知晓却掩藏的一切。
她要等他醒来亲口诉说。
将屋中椅子拼在一起,周怡蜷缩着躺在上面,看了眼晋楚安侧颜,缓缓合上眼。
晚安,晋楚安。
……
翌日,辰时。
周怡按了按酸痛的臂膀肩背,同那人心道一声早安,起身。
今日她将去往落神秘境,为防局势在她进入秘境这段时日急转直下,也为防秘境无法接收到消息,她连通了奇邃。
奇邃一见她,便面带欣喜之色道:“王妃,京都溃败,傅易出逃京都,往江东方向去了。”
周怡淡然颔首,“不要追,让池侯带兵回防凤阿府。”
“为何?”奇邃有些疑惑。
胜利果实已然到手,为何不吃下?
周怡本不想解释,但为了让他们安心,也为了这几日自己不在的时间内,他们能维持住现状,她还是开始耐心同他解释了起来。
“陵王这般野心毫无遮掩的人,不适宜为伍,此前不过是大敌当前的沆瀣一气罢了。”
“可——”奇邃方出声,被周怡截断。
“京都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胜利品,边境、属地,兵力就这么多,鞭长莫及,我们能守住这两块地就不错了,这京都给陵王也无不可。”
说完眼神淡漠又道:“再说,想要京都这块地的人,太多太多了,傅易想着东山再起回来,其他藩王想着浑水摸鱼,我们很难守住,还牵扯兵力,不要也罢。”
现在局面不算安稳,很多暗中势力都没有浮上水面,将自己放在风口浪尖的京都,大可不必。
京都这块地,是需要当做全面胜利后的糕点吃下,餐前吃下这么大块糕点,其后的大小菜系,他们就再难吞下了。
时机不对。
见奇邃明白了,周怡将自己找他的事说出:“我要去一趟秘境,你要多加注意边境、属地两地境况,我离开的消息不要告知其他人,你这两日依据稳定局势其根本,而发出的命令,都可以以我的名头下令,明白吗?”
见奇邃一脸抗拒,周怡冷下脸道:“现时不是讲究规矩的时候,这般时局只能这样处理,你连日来都是替我传达命令的,只有你继续这般,才不会惹人生疑。”
冷着脸训斥一番,又脸色和缓道:“不要害怕惊慌,你能在万千千机卫中脱颖而出,难道皆是运气?相信王爷的眼光,相信你自己,再说,王爷手下大将个个能征善战,你只需将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好了,不会太难的。”
她知晓奇邃是为何抗拒这个命令,不过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罢了。
她若不是不得已,也不会将他架在这个位置上,就像晋楚安若不是不得已,也不会将她架上统率大军的位置上一样。
时局如此。
见奇邃虽还有迟疑,但终究是缓缓点头后,周怡叮嘱了他几句如何处理突发事件后,便截断了画面。
告知守在院外的千机卫一声,周怡赶往同处在南境的书院,到达书院片刻未停,径直往阳定峰行去。
一路上探究的视线繁多,在她进入阳定峰后便一齐消失。
周怡找到负手在身后,站在后山山巅的谷安。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知晓对方所想,周怡没有闲叙一句,便拱手道:“老师,劳烦帮我开启秘境入口。”
谷安眼神惆怅望着她,少顷叹了口气,“不再想想了?”
周怡摇头。
谷安又是叹了口气,将一枚刻着火焰纹路的圆盘交予她,“若是遇上险境,循着此罗盘玄针方向到达出口,我自会帮你打开出口。”
周怡双手接过,郑重点了点头。
谷安才万般不情愿地抬手,灵力涌现,他衣玦无风自动。
两人前方,不多时出现了一个似镜面的圆形。
周怡能看到里面翱翔奔腾的万千妖兽,同宛如耳边响起的凶恶吼叫。
晃眼同一眼如深渊的巨兽对上目光,周怡便闻谷安道:“去吧。”
点了点头,周怡抬步就要动身,忽而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谷安一眼,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老师,我走了。”
在他耳边说完,周怡收手退回身子,谷安脸上惆怅再难掩盖。
“活着回来。”
周怡又是郑重点了点头,“一定。”
说完望着担忧的他淡然笑了笑,转身跨过界线,进入另一个世界,那只容一人进入的秘境入口在谷安眼前缓缓合上。
谷安转身,看向不远处那面色冰冷的少年,“既已入了无情剑道,便勿要再贪恋过往,于进境有误。”
谷安并不期待着这时不时出现在山中,却从未回答他的少年开口,转身就要离去,却蓦然听得了这半年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明明面貌还是少年模样,声音却如暮年老者。
他说:“大道无情,人却不是如此,有些温暖要忘记,谈何容易。”
谷安不知叹了第几次气,眼望着他说完转身离去。
一时竟不知,那冷然却在开口时流露出温暖笑意的面容,相比于他的背影,哪个更寂寥一些。
追求大道的人生,如永不停息浪潮中的浮木,要想一帆风顺,就需要舍弃很多,在常人看来是必需品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