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十话音刚落,叶青鸟直接抢断:“不行,你不能留下来,你是我们三个人中间实力最强的,只有你达到了穿甲境。谁敢保证这通道后面没有战斗,如果是我俩过去,走不到最后,不是让你白白送死了?死门,向死而生,这是试炼之地啊,走到这里,我们什么都没得到,这不符合逻辑,所以我断定,后面还有东西。”
宁十:“可……”
陈余生:“青鸟说的有道理,我赞成。”
宁十直勾勾的盯着陈余生:“你赞成?你赞成的话,谁留下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余生懂宁十的意思,使劲掐了掐自己肥嘟嘟的大胖脸,又胆大包天的捏了捏叶青鸟粉嫩的小脸蛋儿,眼眸中竟然闪现出一丝柔情:“你带着青鸟走吧,我留下来,我给你俩打开通道。别跟我争,我也是老爷们,这事儿就应该我来做,再说了,你如果尽快去关了阵法,说不定我也就跟着出去了。”
看着叶青鸟,陈余生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比哭都难看的笑:“我在蜀山的时候,没人看得起我,都觉得我有病,都觉得我是个白痴。他们才有病呢,他们全家都有病,我一度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坏人,没人看得起我,没人愿意跟个病人在一起玩儿,直到我遇上你俩,尤其是青鸟。”
宁十诧异的看了看对面这两位。
进入地底空间,整整两年,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练剑,还真没好好关心过小伙伴的感受跟心理变化。
看来,他俩有故事,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说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余生指指自己:“如果这通道后面有血,我跑过去直接犯病了,不成了拖累吗,现在刚刚好,我也做了贡献。”
叶青鸟小脸泛红,眼里泛着光,大喊一声:“死胖子,就你会逞强?就你想当英雄?你想得美!我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陈余生听着叶青鸟的喝斥,突然转过身子,一巴掌拍在图腾上。
通道开了。
他背过身,不看、不言、不语。
他不
帅,更不聪明,也没什么特殊的吸引力,还是个胖子,还有病,动不动就变成一个白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这一刻。
陈余生的背影在宁十跟叶青鸟的眼中,却显得分为高大,比那些宗门里的俊逸少年高了无数倍。因为他愿意舍,因为他愿意用自己最珍贵的生命,去见证别人对他的尊重。
他是蜀山的除名弟子陈余生。
他比蜀山还蜀山。
……
什么是最浪漫的浪漫?
陈余生不懂,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哪里懂这些。
但是他觉得自己今天足够爷们,他觉得值,他背对着叶青鸟,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伟岸过。虽然他很矮,又很胖,但真的好爽。
通道打开又消失,一切陷入平静,纯白色的空间,颜色逐渐暗淡下来。白色慢慢变成了灰色,然后又从灰色变成了黑色,漆黑无比的黑。
黑的犹如噩梦。
噩梦会形成梦魇,梦魇住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人人都恨不得给梦魇加上一把铁锁,将梦魇永远锁在心底,永世不得出现。
人们喜欢阳光,崇尚光明,就是为了驱赶梦魇。
陈余生自然也有独属于他的梦魇,他一直将其牢牢地锁在梦境深处,但是他消灭不了梦魇,甚至还让这梦魇越长越大,越来越恐怖,他的病其实就是这梦魇造成的。
黑暗中。
梦魇再次出现。
陈余生的梦魇形成于一段一段的记忆碎片。
记忆中的陈余生还是个婴儿,记忆中的世界,天寒地冻,冷风呼啸。
鹅毛般的雪一直在下,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雪花。睁开眼睛是一片惨白,闭上眼睛再睁开,依然是一片惨白,一切的一切都被冰雪所覆盖。
婴儿状态下的陈余生,手上、脸上、身上,冷到不行,眼皮沉如铁块,只有身前跟后背有着一丝丝的温度,耳边不时传来轻微的呼唤,轻柔暖心:“阿生,别睡啊,别睡啊,千万别睡啊,看着妈妈呢。”
呼唤再暖心,依然阻挡不住饥恶与严寒,成年人不行,婴儿更不行。然后,一串暖暖的热流就出现在小余生的唇边。
本能驱使下,小余生一口就咗住了那股暖流,拼劲吃奶的力气,使劲的咗,一直咗,一直咗,一直咗……
饥恶感消失,身上有了力量,小余生的眼皮儿逐渐睁开,第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温柔如水的脸颊。
小余生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唇边痒痒的,伸手抓了抓,白皙的手指满是鲜红。
唇边的暖流。
竟是母亲的鲜血!
记忆碎片中的陈余生没有意识,可每次在梦中以仙人视角旁观的陈余生,都会浑身犯呕,并且不断的自责:“自己竟然喝了母亲的血,自己畜生不如,畜生不如。”
躺在母亲怀抱中的小余生,不再颤抖,甚至发出了咯咯的笑。
笑声中。
画面骤变。
一群疯狗闻着血腥味围了过来,这时候,小余生的母亲才刚刚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半个馒头啊,这就是她一整天的食物,半个馒头怎么可能孕育出乳汁呢?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喂小余生血喝的原因,没乳汁,只能喝血!
天寒地冻,小余生的母亲被冻得反应都慢了数拍,等那群疯狗围上来时,她才刚刚咬了一小口。
疯狗靠近。
小余生的母亲,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群畜生。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自己饿着肚子,这群畜生同样是饿着肚子呢。她跟自己的儿子,成了这群疯狗眼中的食物。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对一群疯狗,应该如何抉择?如何应对?答案很快揭晓,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女人直接就行动起来,眼睛跟身子不动,一只手却小心翼翼的将小余生慢慢藏到身后的树洞里。
下一刻。
侧躺在树洞中的小余生,便亲眼目睹了将要纠缠他一生,最黑暗最恶心的画面。
一边是饥肠辘辘的母亲,一边是饥肠辘辘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