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德的宅邸了,气色比之前要好了很多的李神通躺在铺了好几层牦牛皮的躺椅上,双目微闭,口中哼哼着不知道名字的曲子。看得出来,这位皇帝陛下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错。
徐天德有些紧张的站在军帐门口,他在担心,担心皇帝会发怒。
刚刚才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大皇子李啸跟二皇子李天有了正面冲突,大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马鞭抽了李天一鞭子,而且是抽在脸上。
现在两位皇子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深了,李神通非但不担心,反而心情还十分不错,这就让徐天德心里没底了。
正在徐天德内心焦灼不安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士兵的高呼声:“报,陈将军来了。”
徐天德在门口喊了一声:“请他进来。”
陈华人未到,声音先到了:“哈哈哈,徐大将军,可想死晚辈了。您是不知道,我这次去北凉,差点就让那些北凉人给弄死了。要不是我机灵,我......”
说到这里,陈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视线越过徐天德,落在了躺椅上的李神通身上。脸上挂着惊讶的神情,愣神好一阵之后他才单膝跪地:“臣陈华,参加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陛下海涵。”
李神通微眯的双目猛然睁开,在李封和徐有谋的帮助下从躺椅上坐起来,目光熠熠生辉:“起来吧,就不要在朕跟前装模作样了。你小子什么时候跪过朕?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给朕丢开,到朕跟前来,跟朕说说这次北凉之行到底有什么收获。”
陈华面带赧然之色,慢悠悠的朝李神通走去,离李神通大概有五六丈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身上带着武器,故而不能离李神通太近,否则便有谋逆之嫌。
李神通满不在乎的对陈华招了招手:“过来点,你跟那儿带着朕怎么跟你说话,怪费劲的。别总是有那些多余的担心,朕要杀你,不需要理由也能杀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然你这么年轻就达到了这样的高度,朕早就应该杀你才对。”
陈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感觉自己的所有想法这位皇帝老子都了如指掌,这让他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十分难受。
把剑交给徐天德之后,陈华才上前,哪怕李神通已经说了不会怪罪,他还是不敢僭越。
带着忐忑的心情往李神通身边的小凳子上一坐,陈华把脑袋微微垂下,准备聆听李神通的教训。
没想到李神通没有教训他,反而戏谑的说道:“什么时候那个胆大包天的陈服章已经死了不成?是漠北疆场的风沙吹掉了你的豪情壮志,还是因为幼薇那丫头的纠缠让你没了开疆拓土的勇气?”
陈华默不作声,任由李神通用那种揶揄的语气调侃自己。
见陈华没有过激反应,李神通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听说你这次在北凉吃尽了苦头,差点就回不来了?”
陈华道:“回陛下的话,一点小伤而已,不过当时的情况比较危险。”
李神通微微叹息道:“陈公凫生了个好儿子啊!朕也算是戎马倥偬,但是朕的儿子,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互相排挤倒是一把好手。可是要说降服烈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没有一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虽然是陈公凫的儿子,却也是朕的半个儿子。朕就幼薇一个女儿,捧在手里都怕她飞了。她几个哥哥之间的争斗你不用管那么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朕如果不相信,就不会让幼薇跟你走得这么近。
还有,往后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刻意在朕跟前装得老老实实的。你那心里到底有些什么小九九,朕还能不知道么?
你让秦无疾带回来的奏折朕看了,把几个心腹手下放在北凉,然后还有心腹手下在南疆,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就算是那遥远的北狄大草原上,你也是留了后手的。
你这么做到底是做什么?是要造反么?”
褚邺等人的安排陈华没打算瞒着谁,毕竟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他在安排。可是草原上和南疆那边的事,他却没打算让人知道。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神通手中那个稽查司的厉害程度,竟然连北狄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了。
“怎么不说话?”李神通板着脸道:“你不要以为你做了什么朕是不知道的,朕告诉你,朕不是不知道,朕只是不想管你而已。
你跟封儿说自己没有野心,但是真看你现在的行径,可不像是没有野心的样子。手握三十万漠北边军,跟南军的关系也不错,你大可以利用徐天德是西秦遗民的身份拉拢他。造反,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你陈服章在大齐的名声不差,早就该反了。”
陈华猛然抬头,目光森然:“陛下可是要听臣的真心话?”
李神通道:“不听你的真心话难道是要你跟朕虚与委蛇不成!”
陈华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陛下要听臣的真心话,臣就不怕跟陛下说。臣这么做,并不是要造反,事实上当皇帝太累了,臣也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臣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不单单是在陛下手中自保,更是要在李封手中自保。只有实力足够,才能保证自己和身边的人不会因为触怒了皇权而受到伤害。
我有太多的人需要保护,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准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谁又能够保证自己的能够一生都平安呢?”
这是他第一次在李神通面前说自己的心里话,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把生死放到一边。
李神通听了他的心里话之后,一下就沉默了,包括徐天德等人在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陈华的话并不算惊世骇俗,却是每一个聪明的人会去做的事,可是没有一个会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