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已近正午,送行的人群终于过去了。雨依旧下着,空气中的悲伤丝毫未减,冰冷的空气弥漫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陆知凡放下了酒杯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坛子,他醉醺醺的站起来,说:“送朕回宫。”
段宁风默默想到,看来还没有醉彻底,还知道要回宫。
“是,公子。”
这一次陆知凡出宫,是偷着出来的,身边跟着的,除了暗卫,只有段宁风,暗卫一向隐于暗处,所以段宁风只好一只手扶着喝醉的君主,一只手撑着伞。北国的帝王九五之尊,段宁风走的是小心翼翼,唯恐摔着碰着了这位尊贵的皇帝。
不过,陆知凡可不管段宁风怎么小心,他突然猛地喊到:“站住。”喊着就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陆知凡虽然酒喝的多了点,不过武功可不受影响,他这一跑,瞬间就把段宁风甩了个没影儿。
段宁风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想起暗卫还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撑着伞慢慢向洛都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他可是文官,一点武功都不会,还是乖乖等结果比较好。
这时候的陆知凡,思维是有些不清晰的,他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甚至没怎么思考,就慌忙追了上去,他只想到要追上那个人,根本没有想起自己身边还有暗卫这种存在。
不过追了两道街之后,他的大脑开始渐渐清晰了,先不说淋雨对解酒的巨大作用,前方女子的轻功也足以让他心惊了。他自己的武功自己清楚,放眼江湖都是顶级高手,比起暗卫也不落下风。而这个正被自己追的女子,年龄明显不大,武功却几乎不弱于自己。
大脑清楚了,思考就没问题了,他一边追,一边下命令:“暗二暗三暗四,全力去追前面那个人,活的就好。”
活的就好,伤势不论。
他话语刚落,几道影子迅速蹿入了雨中,往各个方向的都有,几个呼吸便消失在雨中。
暗卫追人,自有一套法子。
前面被追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倾城。
她刚刚从酒楼出来,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虽然病刚好,可是她却没有用雨伞,她近乎自虐的淋着雨,想要将这份痛刻进骨子里。
而那一声“站住”,真真切切的吓到了她,她无比清晰的记得,那是陆知凡的声音,低沉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她恨,手指尖微微颤抖,就是因为这个人,她的父皇和母后在盛年便葬入了皇陵,她的家国天下,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她甚至想,就这样回头,不顾一切,和他拼个不死不休,也算是一个了结。
可是不行,她不能这么做,这种做法太任性,她不能因为自己的逃避,置国仇家恨于不顾。
更何况,她的脸上一直覆着面纱,在酒楼也没有摘下,陆知凡,未必认出她了。可是,他为什么让她站住?
刹那的动摇,微不可见,她施展轻功,向前逃去,只是向前,漫无目的。
她不能回客栈,无风救不了她,反倒会牵连无风,那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她心中升起了无可抑制的悲哀感,天大地大,此时却无她的容身之处。没有了大允,她就什么都不是。
她知道自己的轻功不错,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陆知凡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脏都有了压迫感。
其实,她的身体经过大狱的那一晚后,就有不小的亏损。前几天淋雨生病虽然好了,却也经不住她这样在雨里逃亡。
她的速度不觉间变慢,陆知凡离她,的确越来越近了。
有液体流进她的口中,味道像极了眼泪。
她想,自己这次是走投无路了,陆知凡在后方穷追不舍,不知道什么时候,左后方和右后方跟上两个人,形如暗影、黒衣鬼魅,速度甚至比陆知凡还快上几分。
形如暗影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莫名的感到熟悉。
这念头只在她心中停留了一瞬,便被她抛诸脑后,让位于现在的危急处境,放弃了以死相博,求生的欲望便占据了上风。
陆知凡也感到奇怪,当时他喝了点酒,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一直追着这个女人,等到清醒后,发现女子毫不犹豫的飞逃和她出众的轻功,更坚定了他要追到女子的想法。
不敢面对自己,轻功出众,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因此,不仅命令三名暗卫全力追赶,他自己也紧紧的跟在后面。
雨下的更大了,打在人的脸上,几乎睁不开眼。倾城早已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多远,天地间灰蒙蒙的,分不清是是早是晚,分不清前方是各地,也不知道还要逃多久、要逃往何处。
可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逐渐显现出来,她累了。
女子在这方面,总是处于劣势的,她可以在功力上胜过绝大多数男子,可体力,绝对是无可弥补的劣势。
不见前路,没有归途!
无路可逃!
一滴眼泪滑入了面纱中……
倾城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一位黑衣人挡在了她的前面,彻底断了她逃离的路。
四个人,四个方向,每个人的武力值都不低于她。
她停下脚步,无声的惨笑了起来,呵呵,绝境!
这一次,是真的无路可逃。
冰冷的雨水,湿透了她身上的衣,仿佛带走了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温暖。
原本无暇的白衣,也沾染了泥土的颜色。
孤单,无措,绝望,狼狈的不像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公主倾城。
很快陷入了绝对的包围。
她回过头,看向了陆知凡。陆知凡皱紧了眉头,面前的女子,白纱覆面,看不到容貌,只余一双眸子,美丽如同黑曜石,可惜失去了波光潋滟的光采。
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她会是谁?
为何会让自己坚持不懈的追逐?
好想,揭下她的面纱,撕掉她最后的伪装。
陆知凡攥紧了自己的手,勉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他用近乎冷酷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冷酷的三个字,穿过冷冽的雨水,传入倾城的耳中。
这个男子,就算站在倾盆的雨水中,依旧是尊贵而强势的,不显狼狈,尽增霸气。
倾城唇角微动,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雨,好像又大了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