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杀朱粲之前，李玄霸曾想过会有人乘机对付他，所以他让王伏宝作为诱饵的同时，还让他查探周围的情况。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北隋在休养生息，无暇南顾，大唐正在操练水军，看不出有染指冠县的想法。

如今李孝恭兵临城下，说明王伏宝传回的消息有误，这并非王伏宝失职，只能说李孝恭隐藏的太深了，也可能是他突然接到命令，所以才会暂时不理会萧铣，转而率兵围攻冠县。

凭借着强大的战斗力，大唐势如破竹，萧铣节节败退，击败萧铣只是迟早的事，有人提前将心思放到李玄霸身上，不足为奇。

冠县的百姓再次陷入恐惧之中，那些跟随李玄霸的马匪，脸色也不太好看，眼看军心将要不稳，李玄霸却无计可施，他不得不佩服李孝恭或者他背后的那个人，选择的时机实在是无可挑剔。

“军中还有多少粮食？”回到临时行军府邸，李玄霸稍显疲惫，询问道：“大概可以坚持几天？”

“将士们省着点吃，大概能支撑五天。”秦风答道：“战马的草料倒是足够。”

“五天？”李玄霸皱起眉头，低头想了想，说道：“朱粲军中的那几百匹战马如果全部宰杀，可以多支撑半个月，将士们的食物暂且不用担心，只是百姓没有粮食，随时会引起骚动。”顿了顿，李玄霸抬起头，沉声说道：“九指、胡斐、李林、李松，你们四人各率两百骑，注意各城门的动静，切勿让百姓靠近城门，违令者格杀勿论！”

“得令！”李九指等人恭声应下。

“秦风，你率领五百人到各个府上征粮，分发给百姓，死难当头，若是有人不肯，你大可鼓动百姓前去抢夺。”李玄霸眼神凌厉，狠声说道：“本公进城之后，一直善待他们，他们若不识抬举，休怪本公无情！”

秦风神情微凛，躬身领命。

“祈健，你挑选几十个机灵的将士，在城中四处观察，如果发现有人鼓动百姓行不轨之事，当场格杀。”李玄霸沉默片刻，看着李祈健说道：“人手不够，你们可能要分散开来，记得注意安全。”

李祈健躬了躬身，一脸平静。

“对了，秦风，你派人隔两个时辰放一次狼烟，务必让几十里外的人都能看见。”李玄霸最后吩咐道：“要是没有东西可烧，就把迦楼宫烧了。”

来到大隋至今，李玄霸从未如此紧张过，哪怕当初杨杲想要杀他，他也没有丝毫紧张，因为他那时候有底牌，而现在，他拥有的只有城里的两千多骑兵以及希望！

见李玄霸神色略显紧张，秦风开口道：“公子，您为何不考虑募集士兵协助守城？事关他们的性命，小人以为，他们必然肯效死命。”

“如果让他们协助守城，必然要给他们发放兵器，想到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本公哪敢信任他们。”李玄霸摇了摇头，否决道：“城中粮草一旦耗尽，有没有他们都无济于事，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徐世绩率兵来救援。”

李孝恭既然敢围困冠县，说明他不担心杨士林和田瓒会救援，而且王伏宝的动向，很可能也在李孝恭的掌握之下，即使窦建德派他率兵赶来，路上也不会很顺利，所以最有希望的援军，还是徐世绩！

两千骑兵想要护卫李玄霸安全撤退，李孝恭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李玄霸舍不得牺牲将士们的性命，也不愿那些战马重新落入大唐手中。正如李玄霸所说，哪怕将所有的战马都杀了，他也不会留给李孝恭。

战马的价值再高，一旦落到敌人的手中，不仅与自己没有关系，反而会让敌人的实力更加强大。孩子再好，不是自己的又有何用？

另一边，唐军大营主帐，一位中年男子眯着眼睛，手指很有节奏的在腿上敲动着。

“李玄霸思考问题时，手指会不经意的做些小动作，下官觉得有趣，便学了过来。”李孝恭回到主帐，见杜如晦古怪的动作，面露好奇，杜如晦微微一笑，解释一番，又站起身来，拱手道：“拜见将军。”

“杜先生不必多礼。”李孝恭连忙回了一礼，请杜如晦坐下：“李玄霸插翅难飞，先生只要书信一封即可，何必辛苦走这一遭？”

“秦王很信任将军的本事，不过，李玄霸此人擅于谋划，诡计多端，秦王担心将军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杜如晦笑着说道：“正好秦王不在府里，下官也想出来走走，便过来看看将军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唐突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杜如晦刚到军中时，李孝恭确实有些不喜。但在冠县城下，他与李玄霸聊过之后，他由衷的尊敬杜如晦，因为，李玄霸说的每一句话，杜如晦都预料到了，如果没有杜如晦的指点，李孝恭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李孝恭和李世民关系匪浅，杜如晦投奔李世民后，被他当成左膀右臂，所以李孝恭和杜如晦的关系稍显复杂，既是同僚，又隐有竞争之势。

“杜先生，你觉得玄霸的话就几分可信？”认清了杜如晦的本事，李孝恭放弃了与他比较的想法，认真的的说道：“数千战马，他怎会舍得宰杀？”

“别人可能不会，但李玄霸一定会这么做。”杜如晦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下官曾与他相处过一段日子，对他的脾性还算了解。说好听点，此人仁厚，说难听点，他这个人优柔寡断，该放弃的时候举棋不定，难成大事。”

李孝恭闻言，瞳孔缩了缩，他现在已经彻底信服杜如晦了。

最初，唐军乘着夜色疾行到城下，杜如晦说李玄霸不敢出城，李玄霸果然坚守不出。

随后，杜如晦让李孝恭派人当着李玄霸的面挖掘壕沟，并且保证李玄霸不会率军出城邀战，结果和杜如晦预料的一样，李玄霸只是站在城楼上，逞了逞口舌之利。

“孝恭请教先生，既然李玄霸舍得杀马为食，我等为何要围城，等着他粮草耗尽？”李孝恭回过神，拱手道，

“下官可未曾说过等他粮草耗尽。”杜如晦阴沉的笑了笑，令人毛骨悚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