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很轻，摆在自己身前的案桌上，窦建德却觉得它沉甸甸的。

萧皇后昨日去了突厥，李玄霸又在清晨率兵离开，临走时，将玉玺交由窦建德，请他护送到江都。

曹王后安静的站在窦建德的身边，看着他眼神迟疑不决，暗叹男人终究舍不得放弃权力欲望，周国公很明显是在试探您，又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呢？

窦建德挣扎许久，终究按捺不住，伸手拿起了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熠熠生辉，令他不敢直视。

“王上，苍天真的会授命于您吗？”曹王后局促不安的小声说道。

听到曹王后的话，窦建德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放下玉玺，转过头，将曹王后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笑道：“本王已经年过五旬，膝下无子，即便打得下江山，又能传给谁？王后，你放心，本王只不过一时好奇罢了。”

窦建德一家老下皆死于官吏手中，曹王后是他在高鸡泊结识的女子，出身大户人家，贤良淑德，又很有远见，深得窦建德信任。

“太皇太后信任周国公，将玉玺交给了他，而他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便放到了您的手中，他确实不负忠勇之名。”曹王后内心稍安，忸怩的坐在窦建德怀中，轻声说道：“最难得他有容人之心，王上不必担心在江都会遇到危险。”

南隋能有今天的声势，李玄霸的付出至关重要，但他依然推辞了周王的封号，只接受周国公之名。李玄霸是南隋朝廷最有权势的人，连他都不愿称王，他窦建德何德何能，敢以夏王自居？

窦建德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主动提及撤去尊号，因为他想借此观察李玄霸的态度。

“本王省的。”见曹王后毫不嫌弃自己没有争霸之心，窦建德没由来的觉得很舒坦：“周国公杀伐果断，有勇有谋，本王差他远矣，待他回了江都，本王就去拜见陛下。”

“臣妾觉得，既然周国公敢率千骑突袭朱粲，他必有所依仗。”曹王后听出了窦建德的意思，说道：“王上不如先派使者去一趟江都，以表诚意。”

李玄霸的生死，对于南隋的影响很大，许多人都知道，只要李玄霸死了，那南隋基本就没希望了，所以窦建德想等等看。

“你说的很有道理。”窦建德突然醒悟过来，感慨道：“如果你是男儿身，必能封王拜相，真是可惜了。”

为了百姓，窦建德不可能将所有赌注押在南隋，他原先的想法是，若李玄霸死在朱粲手中，他就占据十几郡自立，要是李玄霸真能疾行千里斩朱粲，那他也就顺应天意，真心归降。

不过，窦建德忽略了一件事，如果等李玄霸得胜归来，他再去江都投诚，所表达的诚意是完全不一样的，将来受到的待遇，自然也天差地别。

曹王后得到窦建德的夸赞，微微一笑，不骄不喜，脸上反倒露出好奇之色。无论她多么聪慧，终究是刚满二十岁的女子，她在心里默默想着：“周国公大人，您的倚仗到底是什么呢？”

......

李玄霸率领窦建德的骑兵，第二天正午才回到骄牛山。

看着数千匹战马悠闲的漫步山谷间，徐世绩震惊了，王伏宝眼睛都红了。

“周国公大人，这些都是南隋的战马？”王伏宝羡慕的说道，只差流出口水了。

王伏宝是窦建德手下最骁勇的战将，跟随窦建德征战多年，立功无数，李玄霸早已听说过他的威名。

“王将军若是喜欢，大可随意挑选一匹。”面对身材魁梧的王伏宝，李玄霸微微仰着头，笑着说道：“只要不是本公胯下的夜风，本公都舍得赠于你。”

“末将寸功未立，不敢接受周国公大人的馈赠。”王伏宝倒是个老实人，躬身说道。

“想要立功很简单啊。”李玄霸最喜欢老实人了，因为他们很听话，很好骗：“等到了朱粲的地盘，你就率领麾下的骑兵四处溜达，朱粲死后，本公便履行今天的话。”

王伏宝嘴角抽了抽，算是笑过：“周国公大人真会说笑。”李玄霸的话确实很像个笑话，在沙场上随便溜达就算立功，哪有这样的好事？

徐世绩没有笑，他抚摸着赤焰的长鬃，面无表情。

“公子并非与将军说笑。”长孙无忌则毫无顾忌的笑着说道：“王将军，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妙计吗？”

王伏宝与李玄霸接触时间不长，又知道李玄霸的身份，未免有些紧张，一时没有细想，听到长孙无忌的话，他稍微思考片刻，很快就醒悟过来：“周国公大人的意思是，让末将引朱粲出击？”

“本公就是这个意思。”李玄霸笑着点点头，说道：“想必这件事对于将军而言，应该不算难事吧？”

王伏宝所率领的一千骑兵，皆是精锐之师，他们想要躲开朱粲的追击轻而易举。

但正是因为他们是精锐之师，王伏宝有些不甘心，他朝李玄霸拱手道：“周国公大人，您身份尊贵，冲杀敌阵之事，还是交由末将来做吧。”

“本公好歹是先帝亲封的大隋第一勇士，如果连本公都做不到的事，王将军觉得自己能够做到？”李玄霸认真的看着王伏宝，打趣道：“军令如山，王将军只管执行本公的命令就行，不必担心本公的安危。如果本公遭遇不测，李先生会为王将军求情的。”

这是真正的玩笑话，但王伏宝笑不出来：“末将并非担心夏王怪罪，只是周国公大人亲身犯险，而末将只能作为诱饵，实在是无地自容，万分惭愧，末将恳请大人，能够让末将率领麾下的将士冲杀，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取朱粲首级！”

“王将军的本事，本公未曾怀疑过。”李玄霸摇了摇头，目光注视西方，冷声说道：“朱粲的人头，本公必须亲自砍下来。”见徐世绩想要说什么，李玄霸继续说道：“本公心意已决，你们谁也不必再劝说。”

“末将领命！”王伏宝沉声应下，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徐将军，周国公大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王伏宝与徐世绩交战过几次，深知对方的能力，他相信徐世绩绝对有能力保护李玄霸的安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