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 大哥只能帮你偷偷死物,要是活人, 还是小妹你自己动手啊!”
对司空摘星这样超时代的发言,白昭简直震撼到话都组织不起来了。
她家正牌的大哥白正衡要是听说她偷东西, 估计也就是稍微揍个一顿训一顿就完事了,要是偷人——简直无法想象啊!她家正牌二姐,她偷东西估计是不会管,只会挑剔她偷的档次够高端洋气不,要是说她偷了个大活人,她二姐不把她揍扁再把那人揍死才怪。
司空摘星这思想必须超越时代两千年啊。
……唔,说不定是现代思想反而在某些方面退步了也说不定啊。
司空摘星哪里知道白昭在苦恼什么, 看她一脸严肃, 只当她在思考偷什么,极其耐心地等待着,还笑嘻嘻地挑起了旧事来说。
“小妹啊,我还记得几年前你才出道那会儿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才从白云城摸出来一点东西, 你居然假扮白云城的侍女从我手里把东西偷了回去, 那叶孤城看到‘原物奉还’的帖子和宝瓶,脸都绿了!啧,那种脸色,可比当初他发现丢了东西还要难看。你怎么就能想得出来!”
叶孤城脸色当然不会好看。
换成哪个有些自尊自傲的人,家里被贼走了两趟,都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情。你说单是遭了一次贼,还能自我安慰说对方技艺高超, 有眼光相中自家的东西来偷,倒也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被“神偷”光顾的失主脆弱的心灵,偏偏没几天,人又把东西给放了回来,还写个条子“原物奉还”,这该有多可恨!这说明那贼根本不在乎这东西价值如何,纯粹就是偷着玩玩练个手,兴头过了就送回来了——这根本就是变相宣告“我知道你一定抓不住我,还是我自己把东西给你送回来吧”!
这是多赤裸裸的鄙视啊。
司空摘星很是幸灾乐祸地继续回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当时我可不知道被多少人拉住了问为什么特意做这种打脸的事情,你都特意下了帖子去,署名偏只写个姓。我都说破了嘴皮陆小鸡才信这事儿是你做的,又拉着我问了好久哪里蹦出来一个妹妹,你说可笑不?咱俩生来就是兄妹,什么叫哪里蹦出来的,嘁——陆小鸡一准是嫉妒了,你看啊,咱俩是兄妹,花家七童家里兄弟姐妹就更多了,那陆小鸡虽说外头红颜知己一大堆,闹到头还不是连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找不出。”
白昭回过神,顺口就说:“那有什么关系,他高兴就去生十个八个孩子,自然有亲人。”
“噗——”司空摘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陆小鸡生孩子?生孩子?”
他想到陆小鸡怀胎十月大腹便便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在屋顶上笑得打跌,笑了足足几分钟,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个主意好,下次打赌要是赢了,我就要看陆小凤生孩子。还是小妹聪明,这可比翻跟头好玩多了。不成,我马上就去找他,小妹,花七童的那盆宝贝兰草我已经给他放回原处了,你帮我美言几句,这事儿大哥欠你个人情,要是花家七童真的生气,他传个信,我立刻来让他揍着出气,你们之间可千万别有什么嫌隙。”
司空摘星快速叮嘱完,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夜色中。
白昭站在屋顶,无言地吹了半分钟夜风。
听司空摘星这意思,似乎“她”和花满楼挺熟悉的?
这又是“背景设定”了吧?
至于这种背景设定会不会和之前的“苏珊娜”一样,白昭已经不想考虑太多了。
既然“九州”能把人弄进艾恩格朗特那种生命值归零就是真正死亡的副本,说明“九州”的“特殊副本”多半都单纯不到哪里去。如果都是会发生真正死亡的情况,那么去探讨真与假、游戏或者现实就没有意义了。
只要赌上的是生命,无论何处,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真实。
又是一阵凉凉的夜风拂过。
低低的风声在耳边盘绕几次很快就被新的声音替代,终至于渐渐消失,回归安宁。
白昭忽然间感觉到心头一松,像是有什么紧绷的线忽然断开,两头牵拉着的重物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不再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中。
星魂曾问过她,对温柔而言此生如梦,于她又如何。
那时候她回答:我身在此间,又何须去管是梦是真?
是的。
她所在之处,就是真实。即使是梦,也是无可否认和替代的真正的人生。那一段经历,必将刻在她的心上。
白昭释然地笑了,走到屋檐边缘,往下瞥了一眼,对这楼顶的高度就有了个估计。她不用去摆公式仔细计算伤害也知道自己直接跳下去至少得摔掉十分之一的血——九州里摘星门的轻功是强在速度而不是高度,而九州对于高空坠落的伤害判定一向不低。
白昭视线一转,目光从地面移到二楼的走廊。
这可就简单多了。
小范围的轻功腾挪和攀爬对她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白昭回想了一下很久没用过的轻功,踏出一步,身体就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一般,轻飘飘地在空中翻转几圈,安静地落在走廊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她正想自我夸奖一下离开游戏这么久都没生疏招式真是记忆好天赋高之类的,结果才抬头就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微笑着站在前方,还向她微微点头。
……这算什么?
潜入民居当场被抓吗?
白昭下意识地往栏杆的方向走,一手收进袖里开始摸暗器。
白衣青年含笑开口:“十一与令兄谈好了?你们兄妹情深,确实让人羡慕。”
白昭不傻,否则早在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一听这句话立刻笑着回答:“七童不介意大哥的莽撞举动就太好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白衣青年微微摇头。
“兰草虽珍贵,令兄若是真心喜爱,赠他也无妨。若是为着这盆兰草使得你们兄妹二人生了嫌隙,反而是我的不是。”
青年说出这句话来,又没有否认那一句“七童”的称呼,白昭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一位就是花家七童花满楼。
这就是古龙著作中最出名的两个瞎子之一。
与另一位相比,或者说,与古龙著作中其他所有人相比,花满楼乐观豁达的精神都是极为特别的。他从不忌讳说出自己是瞎子这件事,也从不为自己看不见而表现得怨天尤人,相反,他热爱生命、乐于助人,从容洒脱,真正地在享受着生命,享受着所有一切属于“生”的乐趣。
白昭非常欣赏花满楼的这些特质,还曾经为了花满楼和原随云谁更有魅力和赵瑶吵翻了天,最后谁也没能说服对方,那一场争吵唯一的收获大概是她们知道了温柔喜欢冰山美人那一型的人。
白昭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花满楼。
该怎么说呢?
这个青年并没有她曾想象的那么俊秀,也没有一些粉丝画的图片那么美,但是,他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暖的力量。那是从更深处发散出的气质,远远超过肤浅的皮相的俊美。
这样一个人会让人相信,他真的能听见花开的声音,能闻到很远的地方随风而来的花香。
他有着安静却蓬勃的力量,就如同深埋在土中的种子静静发芽破土的那种力量。
白昭舒展了眉,开心地笑着摇头。
“才不会呢,大哥很疼我。”
——至少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司空摘星”对“司空十一”非常关心,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怕她似的,事实上,若不是因为爱,兄长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妹妹?正是因为喜爱,才包容退让,恨不得把对方宠上天。
她想了想补问:“兰草没事吧?”
花满楼笑着摇头。
“令兄很细心,兰草被照顾的很好。天已不早,十一早些休息吧。”
白昭点了点头,然后愣在原地。
花满楼听了一会儿,因没听见脚步声,微微皱眉,忽而一笑。
“先前我听到你房间有动静去找你,点了灯,眼下应该还没熄。”
白昭直接辶恕
看来这里的“司空十一”不是夜盲就是路痴啊,不然人家花满楼一个盲人何必点什么灯。
她尴尬地笑笑,“真是麻烦七童了。”
花满楼轻笑,“这是什么话,十一远道而来,我本就应尽地主之谊。自从十一来了以后,百花楼热闹多了。”
“……啊哈哈。”
白昭干笑几声,担心再扯下去要露馅了,道了一声晚安就寻着烛光去找门了。
花满楼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直听着脚步声停在客房门口,方才微微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清幽的月光从窗格透进来,桌上分明摆着一盆兰草,花盆旁还放着一枚竹简。
花满楼拿起竹简摩挲片刻,不由得笑了起来。
美人似花,盼君珍惜。
司空摘星这个人……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