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顾不得一边春花的惊呼,双眼死死地盯住辛县令, 咬牙切齿地说:“智清, 你把这个无耻之徒给我抓起来!”
智清并不觉得辛县令这个陌生人的县令身份对自己有什么威慑力。他听到这人轻薄大娘子,而大娘子吩咐自己抓人, 立刻就上前反剪了辛县令的双手。
淑娘又喊春花回屋寻一条绳子来:“把他绑了,咱们先去州衙告状!”
春花把手中帕子塞给淑娘:“大娘子擦擦。”然后就转身回东厢去了, 这两天收拾行李,绳子都堆在东厢房呢。
不一会儿, 春花拿了一条绳子出来, 却见大厅里吃完饭的辛家人都出来了。以辛孺人为首,众人把淑娘、智清、辛县令三人团团围住,指责淑娘以下犯上。
她忙冲了过来。
辛县令布被智清反剪了双手, 只能低着头痛骂:“你不过一个犯官家的女眷,本县称呼你一声孺人是给你面子, 你还敢动手。本县一定要把你治罪!”
辛孺人也指着淑娘的鼻子叫喊:“叫你一声施家妹子,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给你撑腰的施县令如今做了阶下囚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动县令?”又对智清喊:“拿开你的脏手!不要命了吗?”
淑娘不为所动, 直接□□花帮着智清捆起辛县令。
辛孺人自持身份不好直接动手, 便冷着脸对妾说道:“傻了吗你?还站着做什么?快上去把官人救出来。”
妾不能对辛孺人发火,也不想张牙舞爪地丢人,便喊下人上前:“她只三个人, 多上几个人先把大人救回来,大人也会论功行赏。”
辛县令被捆了起来,智清便腾出了手, 把冲上来的下人一一打退。只是被这样多人连番上来,几人没法走出院子。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王大雇好了马车回来叫人,牛大力跟他一起回来准备道别。
两人见到院子里情形就是一愣。
王大忙赶过来:“大娘子,这是怎么了?”
淑娘听到声音一回头:“是王大啊。没什么,辛县令口出恶言,我打算把他押到州衙去,当面向知州大人告状。”
不说牛大力是个衙役,连辛县令都被淑娘的话给惊住了,真要被告到知州面前,自己以后还如何在知州手下做官?他不由惊慌地求饶起来:“孺人,本县……啊不,我只是一时煳涂,求孺人放过我一回吧。孺人,家母跟拙荆多年辛苦供小生读书,好容易才得中进士,小生还没有报答高堂之恩……”
淑娘只是冷笑:“是呀,没有报答高堂之恩,先顾着自己享乐了嘛。不必多言,知州面前见分晓!”
说完就命令智清跟王大:“押着他到州衙去!”
辛孺人这时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她冲上来就要拉淑娘:“施家妹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淑娘一个闪身躲开:“辛孺人,你也可以跟着到州衙,在知州大人面前给你家官人求情就是了。”
她一挥手:“走!”当先往外走去,春花紧随其后;智清一言不发,扭着辛县令跟在后面;王大略犹豫了一下,咬牙跟上。
经过牛大力时,他还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几人穿过县衙来到门口,那里有车夫驾着车在等候。
衙门里当值的衙役早上有见过辛县令的,慌得乱跑:有人想来拦住淑娘,可他们认得这是施县令夫人;有人悄悄去寻县丞过来;有人不知所以,遂静观其变。牛大力跟到衙门里,便去找岳父张主簿了。
辛孺人带着下人也跟了出来拦在车前:“施家妹子,你别想带着我家官人离开县衙。”
淑娘毫不客气:“那辛县令就别坐车了,智清,你带着他先走。我们乘车一会儿就跟上来。”
智清答应一声,揪着辛县令就往前走。
淑娘便带着春花上了车,又吩咐王大跟车夫分坐车前两边。还特意交代道:“王大,不急着赶车。等前面没人了再走,关城门之前到州衙就行。”
辛孺人立刻傻眼了:拦着车吧,县令在前头被带走了;去前面拦住那个下人吧,想要告状的淑娘在后面车上;她一时难以决断。
王县丞跟张主簿带着衙役也冲了出来。王县丞看到智清带着县令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忙后头转杯叫衙役去拦住智清。
淑娘一挑门帘:“王大人,张大人。”
王县丞来到车前:“施娘子,不知出了何事?县令大人为何……”
淑娘打断他的话:“王大人,你跟张大人也跟我们一起到州衙去吧。”
两人互相看看,张主簿到底还是念旧情:“王大人,咱们跟施县令的时间长,施娘子向有温和的名声,此番如此对待辛县令必有缘故。只是这县里无人能做主,属下看,不如就到州衙一行?”
淑娘把张主簿替自己说的好话记在心里,又向王县丞说了一句:“王大人也知道智清的身手,我若叫他放手为之,这县衙可没人能拦住他。”
王县丞终于也下定了决心,但是他不肯到州衙去:“施娘子,县衙也不能没有人坐镇。这样吧,不如张主簿跟施娘子到州衙一行?带上两个衙役,若是有什么事,就叫衙役回来说一声。”
辛孺人又惊慌起来:“王县丞,张主簿,我家官人可是新任县令啊,你不怕官人回来撤你的官?”
不想王县丞心中自有计较:单看施娘子这般愤怒,又坚持要去知州面前见分晓,可见是县令做了什么事,那这个辛县令还回不回得来都两说;就算他能回来,他上任第一天当着衙门里所有人的面丢了这么大丑,以后在县衙里也是个抬不起头,已经不足畏惧了。
因此,他对辛孺人的“威胁”之语毫不放在心上:“辛娘子放心吧。县令大人若是没做什么,自然会回来的。可县衙这边关系着全县几万名百姓,也确实不能群龙无首。所以下官才在此坐镇,张大人跟着去州衙做个见证。”
他又吩咐衙役去驾来两辆车,一辆牛大力驾的给张主簿乘坐;又指着另一辆空车道:“辛孺人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到州衙去。”
辛孺人屈服了,带着两个女使上了车。
三辆车先后驶出,很快就赶上了智清。张主簿主动要他跟辛县令跟自己同乘一辆车。
淑娘也说:“县衙到州衙距离不近。智清你原是武僧,行动便利;辛县令却是读书人,没走过长路的。我便是要告他,也不至于叫他走一路。既然张大人主动提了,智清你就坐张大人的车吧。也给辛县令松松绑好坐车,你看住他就行了。”
又耽搁了这一阵,一直到了傍晚,三辆车才来到州衙。
春花扶着淑娘最先下了车,准备向门子说明求见知州大人。
辛孺人是第二个下车的,她抢先冲了过来跪下哭喊:“冤枉呀!”
门子被吓了一跳,手中水火棍举了起来:“什么人?”
淑娘走上前:“差大哥,我是安化县令的娘子,因事特来求见知州大人的。”
身后,智清押着辛县令,后面跟着张主簿都过来了。
一个门子一看见智清就惊讶起来:“你不是昨天才来见过知州大人的?”
智清点点头,指着淑娘介绍:“这是我家大娘子。”又把手中辛县令往前推推:“此人对大娘子出言不逊,又说自己是新来的县令。大娘子处置不了,特意带来叫知州大人发落的。”
门子听到智清说他抓着的人是县令,便仔细看去。不想辛县令自觉丢人至极,连头都不抬。
门子左看右看发现没见过,不由疑惑地问道:“新来的县令?怎么没来拜见过知州大人?怕不是个冒充的吧?有官凭吗?”
辛县令嘟囔道:“官凭给县丞看过之后,就被娘子收起来了。”
辛孺人止住了哭:“我……我收在箱子里没有带来。”
门子不耐烦起来:“没有官凭,又没来拜见知州大人,哪个知道你是真县令还是假县令?”倒是智清他认得,确实是安化县令的护卫,那他说的大娘子看来正是施县令夫人了,遂向淑娘说道:“夫人请在此稍等。”又叫另一个门子看着众人,他进去禀报。
门子很快就回来了:“夫人,知州大人有请。”领着众人来到大堂。
陆知州原本该下衙了,因要写信把施禹水的事报给三皇子才留到现在,不想门子就来禀报施禹水的夫人来求见。
他不觉诧异起来:施家的下人昨天才来求见过,自己也说了没有消息,怎么他浑家又来?难道有关于施县令的消息了?他问门子除了施娘子之外,还有谁是一起来的。
门子便把“自称新来的县令”的事说了出来。
陆知州更诧异了,遂召众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