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陈大宝起身之后去看陈娘子,一见她断了一条胳膊, 忽然哭了起来:“娘!你疼不疼?”
陈娘子也问儿子有没有摔伤, 陈大宝一边哭一边摇头。
王大在一边打断母子两个:“陈娘子,你这手大概是断了骨头, 到张郎中的医馆里去看看吧,时间长了怕不能好。”
不远处春花忽然对淑娘说道:“大娘子, 姜嫂子家的大小子吕江不就是郎中吗?干脆叫吕江先给她看看吧?”
淑娘显示一愣,正要拒绝时, 忽然想到既然要培养吕江成为好郎中, 不可能不让他接触病人啊,医生这一行经验可是很重要的。立刻就同意了:“也对。”
姜娘子有些退缩:“夫人,这婆子这么厉害, 万一……”
淑娘笑着说道:“没事,横竖她已经找到家里来了, 不可能把她送到别的郎中哪里看病, 她以后就不认识我家的门了。总归都要好好处理一回的,索性也不要麻烦别的郎中了。”说着又教春花去跟王大说, 吕壮也是想叫自己儿子多看几个病人的, 立刻拍响院门:“谁在家?开门,夫人回来了。”
院门打开,施千山的脸出现在门口, 讪笑着看向淑娘:“吴娘子,刚才家里人都弄不住这疯婆子,所以才……”
淑娘澹澹地笑笑表示不妨事, 之后便泰然自若地回了院子,几人都跟着进来,王大扶着陈娘子、智苦拉着陈大宝也进了院子,春花随即关上院门,将一众好奇心大盛的闲人都关在门外。
曹氏、吕老丈钱姨娘、吕江吕河,还有张娘子、孙娘子两人抱着孩子,全部都在院子里。
淑娘一见就笑了:“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等回答又对吕江说道:“这位陈娘子的手刚才被他儿子压了一下,估摸是断了,你先给看看。”
吕江年纪还不大,知道外面有个疯婆子闹事,家里这么多人都只能关上院门躲着,不敢去招惹,本来对那个疯婆子有些敬畏的。不过他毕竟学医多年,一听疯婆子的手笔可能会骨折,立刻就抛开了那点子害怕之心进入了状态:“这位婶子到这边来。”引陈娘子到东厢房去,陈大宝立刻跟了过去。
曹氏也讪笑着对淑娘说:“娘子,你看家里,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的,不敢开门……”
淑娘再次表示不介意,又叫散了,该准备午饭的只管准备去。而后自己也进了东厢房。
陈娘子坐在椅子上,吕江正在剪开她的衣袖,陈大宝像一堵墙一样站在一边喘气。
王大见淑娘进来,忙上前说道:“大娘子,李大官人的娘子说,知道大娘子回来本来该来看看的,不过她弟弟才休了浑家,这些天可能比较乱,等没事了再来看大娘子。”
淑娘先叫吕江好好给陈娘子检查,又对王大说道:“你到正堂来,我还有话要问。”
到了正堂之后,淑娘先吩咐春花:“我记得婆婆生前的衣服有一些烧化了,有些送人了,不过还有留着的,都收在西次间的箱子里。你找几件结实些的来,待会儿给陈娘子带上。”
春花离开了,淑娘这才问道:“罗娘子那边有没有说为什么休掉三巧?”
王大摇头:“罗娘子没提过,就说自己弟弟把浑家休了,以后不叫她上门。”
淑娘低头想想,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后有机会再问问罗绢就是了。因又问道:“舅母身体怎么样?表弟呢?罗娘子的两个孩子呢?”
王大一一的回答了:“王娘子身体还好,就是今年头发花了。李大官人去年去河南府应试又没中,回来之后就又开起铺子来了,他家孩子从没带着出门过。李二官人听说在书院里读书成绩不错,最近在张罗亲事了。”
淑娘想到丈夫对李立的评价就说过他读书上资质有限,而表弟也的确再次落榜,不禁叹了口气:读书这件事真的是天赋跟勤奋都要有啊。待听到李二官人说亲事时先是一愣,随后算了算李壮的年纪,原来也有十七岁了,正是说亲的时候。免不了发起愣来:自己到这古代已经这么多年了吗?
王大说完之后本在静等大娘子吩咐,却见大娘子忽然走神了,想了想主动开口打断了淑娘的思绪:“大娘子,小的刚才问过陈大宝,他跟他娘如今还是住在会通寺,还是二进院西厢房北次间。小的去年到京里,办完大官人交代的事情之后回来,到如今算算也有半年多。这半年多来陈娘子少说也找上门过三四次了,每次都是小的去衙门里叫两个差人来才把她赶走的。要不要小的现在去县衙?”
淑娘拒绝了:“暂时不要了。先看看陈娘子还能不能劝得动,如果她确实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再去县衙不迟。哦对了,王大,我娘家嫂子说他们家的酒馆被人打坏了东西不肯赔。我哥哥告到县衙里,县令反倒要打我哥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王大摇了摇头:“小的接到大官人的信儿叫小的去岭南的时候,县里还是原来的李县令呢。如今的县令是后来才来的,不过小的去县衙请差人都是直接找的差人,没跟县令打过交道。”
淑娘低头想了想,又说道:“关键是我嫂子说,我哥哥已经说出来他妹夫也是做官的,可县令还是没给他讨这个公道。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缘故,你去县衙里找人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王大点头答应了,又袖手等吩咐。
果然淑娘又说话了:“表弟不过两次没能中举,怎么就开起铺子来了?他不打算再跟着官人了吗?”
王大笑了:“这个事小的倒是知道一点儿。李大官人去年没中举之后,原先说是还打算读书再下场,暂时还跟大官人去任上读书。不过大官人年后就该任满,他如果赶去岭南带不了几天又该离开了,就在家等几个月罢了。结果他连着几个月在家闲着,他家罗娘子就有了怨言,说自家孩子都已经有两个了,全都是指着她的嫁妆养大的,李大官人没有赚过一文钱养孩子。”
“刚好那个珠客陈大朗又来了,劝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叫自家娘子说出这种话来也是丢脸,索性赚些钱来给她看看。李大官人想是被浑家念得烦了,一听就应了,很快就把米铺开起来了。”
淑娘却被他的话给惊住了:“你说谁来了?陈大朗?岭南的那个珠客商?你确定是他?”
王大点点头,诧异地问道:“大娘子,小的在??蚕氐氖焙蚣??麓罄实模?褪撬?hツ昀畲蠊偃嘶叵缱急赶鲁】际裕?痪褪歉?麓罄室黄鹕下返穆穑俊?br>
淑娘皱起了眉头:“可陈大朗他浑家说,他去年快年底时候出门,照时间来看到杭州时候正好遇到方腊攻打杭州,他浑家看七八个月都不见回去,说他大概是没命了,连丧事都办过了……既然你说他没死,怎么那么长时间不回家?”
王大笑了:“大娘子,想是陈大朗走运吧。县里这边也有杭州出事的消息传过来,当时陈大朗还说自己要是晚几天离开杭州就碰个正着呢。至于他不回家……”他稍稍看了一眼淑娘,低声说道:“小的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又有了姘头,暂且不急着回去。如今还在县里呢,住的还是李大官人家后门王媒婆家的屋子。”
淑娘顿时无语了起来:敢情是这样?成娘子真够可怜的。她忽然没了心情再问别的,回手叫王大出去,等午饭后就去县衙找人打听嫂子说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王大走了没一会儿,春花回来了,她抱着一堆衣服:“大娘子,这有十几件,你看够吗?”
淑娘笑着摆了摆手:“太多了像是施舍给花子的。这样,你先挑一件料子结实的,等一下就说吕江给她看手把她衣服弄坏了,赔给她的。我这里等一会儿打算劝她一些话,能劝得动的话再送她别的衣服,劝不动就算了。”
春花好奇地问道:“大娘子刚才在外面不是还不想管她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淑娘叹了口气:“我原来就不待见陈娘子,那时候是招弟没了,我觉得她没把招弟当人看,只想借着招弟的死刮点钱儿。刚才我也是看见她跟她儿子互相看有没有受伤,想起来我嫂子家的宝儿摔到,哥哥嫂嫂都是紧张得不得了。又觉得陈娘子也并不是没有母性,只是她大约太看重她儿子,所以把招弟给忽略了。”
春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大娘子准备怎么劝她呢?”
淑娘笑着摇头:“我自己还没个头绪呢,到时候再看吧。”
春花又低声问道:“才我在西次间找衣服,听见王大哥说罗娘子数落李大官人?她怎么能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