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雅、皇甫雅……
满脑尽是皇甫雅,她这是怎么了?
方小鱼焦躁地坐立不安,目光无处安放,只得闭目打坐运起清心诀,待心绪平静,一个清晰的结论也浮出水面——
她挂念着皇甫雅。
她不知道这份挂念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但是她的确是一直挂念着他,知道他身子不好会心痛,看到他遭遇危险会冲动!这种感觉……
也许,当初成亲一年后,她第一见他一身皂罗袍在她面前吐血昏倒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他作为了一份责任一份牵挂背在了身上。而他眼底的故作坚强,自我保护的高傲冷漠,偶尔显露的诙谐灵精,让她又恼又无奈的别扭倔强,无一不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心甘情愿守护他这谪仙一般的玉人……
当她听到那个小表妹说他一直在等她去接他时,她并不相信,这份理智的不相信淹没了心底被她无视掉的一丝希冀与窃喜。
他若愿归,她必开门迎他。
但是结果正如她所料,皇甫雅并不想与她再有瓜葛,他甚至不想见她。对于他的态度,她并不奇怪,因为她后来知道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与她有瓜葛。
皂罗袍,原是人们家中遇丧或者请罪时着的服饰,后来男子求休书或求和离时不便开口,便也着上皂罗袍,妻主们一看便知其意。她当时却并不知晓,还傻乎乎答应万俟容人照顾皇甫雅——可笑吧,人家是回来求休书求和离的,不是来看望她这个被嫌弃被遗忘的妻主的。
他也算为她的面子考虑了,还专门为她纳了一房侍郎才自去。方小鱼轻笑,像皇甫雅这般清高自傲的男子会主动为妻主纳侍,还真是难为他了,难怪那时他的脸色那么臭。以他的条件,被迫嫁给自己,着实是委屈了。
希望他能找到他心仪的妻主,健康幸福吧!
方小鱼起身下床一路走到宫门,然后很没有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屈膝抱臂托着下巴。
于是,当万俟容人领着一大群人马回到行宫时,就见宫门之前,方小鱼体态婀娜身姿轻盈地扑向已经下马相迎的叶慕,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忌讳地热吻,然后又跑到马车处,伸手牵出明艳动人的明谷,脆脆地冲着言无过唤了一声“哥”,然后笑着对她的近身男仆阿翼说道:“带银子了吗?走,我们去逛街,吃好的喝好的!我等了你们一下午肚子都饿扁了!”最后看向诸葛四季,却又突然转头看了看他。
正当万俟容人嘴角微勾,以为她要开口相邀时,她却只是微笑垂眸一点头,便挽着叶慕的胳膊,牵着明谷的手,问着言无过、阿翼的身体情况,转身离去。
娇声渐弱,五人渐行渐远,徒留众人望着为首止行的太子爷——太子爷不走,谁敢越其马首?
万俟容人凤眸微微低垂,偏头看了看身后侧方的诸葛四季,诸葛四季察觉到太子的注视,淡淡一笑。
诸葛四季知道,方小鱼本想邀他,只是……考虑到他是万俟天柔的未婚正君,在众人面前必须避嫌……
避嫌……虽然他早已定心默默守护,但……这样的避嫌,他可以忍受多久?忍受几次?那条就在他脚边的界限,他是否真能忍着一辈子不去跨越?
“叶慕……”小鱼一脸严肃地看着叶慕,沉着嗓子,“以后……没有我在场不许喝酒!”以前很少让叶慕喝酒,所以没发现,今儿高兴起来没留神让他喝多了点,结果——
小脸绯红的叶慕,柔美的眼眉吸人心魂般微微笑着,嫣红的小嘴像一弯红月勾人地轻轻翘着嘴角……
没错,他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傻傻地笑着!但仅这笑容已经让她想现场拔了他的衣服!
“呵……”明谷轻笑出声,小鱼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但他现在已经不会再觉得酸楚,因为,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她身边,以她的男人的身份。
言无过在一旁神色轻松地看着,不时动筷举杯,似乎胃口不错。第五翼浅笑着帮小鱼斟酒夹菜,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轻柔。
“对了,”方小鱼看到汤上了,眼光望向第五翼,“昨天忘了说,你这几天就留在宫里休息吧,身体不舒服就一定要说,多吃些鱼虾,这个龙骨汤不错,多喝点。”方小鱼指指汤罐,见第五翼没反应,就动手舀了一碗推到他面前。
“你身体不适?”明谷疑道。
第五翼迅速收起微微惊讶的表情,仍是柔柔地笑着,“没事,一点旧疾。”明谷看不出,因为他身体的问题并不能算是病,而他又一直掩饰得很好。
“应该是后遗症。”方小鱼解释道。像那种使人可以改变体型的药物,想想都可怕,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也许是长途跋涉比较辛苦引发了后遗症,他这几天的动作偶尔有停顿,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很优雅从容,所以一开始她也没发现,还是今儿无聊坐在那一下午胡思乱想给发现的,再看到他时,她便确定了。
“是……刁老头有提到过,只能靠养。”明谷点点头。
“说到刁叟,为什么你一直都是叫他刁老头啊?而且他……好像很喜欢你……”而且感觉还是那种不正常的喜欢!方小鱼问道。
“……”明谷眉头轻动。
“因为他长的很像刁叟倾慕的女子。”第五翼揭开谜底。
“啊?”
明谷笑着摇摇头,“我那两位师傅钟情的是一位女子,但他二人自年轻时便不合,自然不愿共事一妻,于是那名女子便两个都不娶。二人互相怨恨斗了几十年,虽然最后化敌为友,但却韶华不再,而二人倾心的女子却是驻颜有术,让二人无颜以对,只能相顾叹息。”
“呃……其实刁叟好好收拾收拾也不会很老啊!头发染一下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多岁,我觉得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三四十岁的时候了……”比如她爸爸……
方小鱼身旁的叶慕突然敛笑肃颜抽刀站起,杀气迸发,方小鱼也随即翻掌手持薄刃,护身罡气外放,笼罩众人。
“哈哈哈哈!乖徒儿,你居然在背后说刁老头的八卦,刁老头要踹你的屁股!”随着中气十足的豪迈嗓音,头发花白的刁叟从窗外窜了进来,笑眯眯地看着明谷。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明谷顿时惊喜非常,不是因为看到师傅,而是因为……小鱼的解药啊解药……
“嘿嘿!小丫头不错!有眼光!不愧是我乖徒儿看上的妻主!”刁叟扭头看向方小鱼,还“潇洒”地伸手拨甩了一下额前的乱发……
方小鱼望着那从刁叟头发上飘下的点点丝丝不明物,决定,收回前言。
刁叟采药的地点是在南海,采到药后北上途中循着千里香找到了方小鱼,雷迟去的地方比刁叟近,算上二人脚力的差距,顺利的话现在雷迟应该也快回到丹国皇都了。
得知雷迟可能快回来了,方小鱼坐不住了,她是真的很想他。
询问了一下第五翼南州这边的情况,问题主要还是三个方面:一、疫后各种新的病症频发;二、各地方行政陷入困局;三、红焰教的异常扩张。
病症的压力在刁叟到来之后相信可以减轻大半,而行政局面在万俟容人一系列的特殊政策之下很快也会有一个质的改观,但是红焰教……
红焰教不仅在南州诸郡蛊惑了众多民众,它本身也利用各种邪法培育了大批不畏死的高手,这几天众人多次遇袭,幸得叶慕身手高绝加上一干护卫的高度警惕才保得众人平安。但目前南州兵弱民乏,要铲除红焰教只能从其他郡省调兵,而越区调兵,须得皇帝手谕。万俟容人已派了六百里加急回都请调令,但短时间内他们拿红焰教也没有办法。
方小鱼可不想等,问题一日不解决,万俟容人不回去,言无过就不能回去,那她也就不能走。
“……既然朝廷的力量暂时不足,为何不借助江湖人的力量,朝廷没有足够的兵马,但有的是虚名和财物,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便是不能铲除红焰教,也可消耗它的力量,牵制它的发展。”方小鱼也不指望短时间内就能铲除红焰教,但是从红焰教入侵的过程来看,教内当权者行事颇为谨慎,若是在南州这里损失惨重,相信他们自会暂时收回爪牙。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朝廷与草莽,向来无交集,至少……明面上无交集,古来如此。
方小鱼点点头,表示明白他们的顾忌,“侠以武犯禁”,朝廷一直很提防各地的江湖势力,要他们主动和江湖人士合作,的确是不容易。但是——
“古人云:我们在观察和处理任何事物或过程的诸种问题时,必须善于以主要精力从多种问题中找出和抓住主要问题,提出主要的任务,从而掌握工作的中心环节!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是红焰教!主要任务是什么?是赶走甚至覆灭红焰教!要安内必先攘外!现在告诉我,是红焰教比较欠扁还是那些国内的江湖人比较欠扁?”着急回都的方小鱼管不了许多,一番怪异的话说得慷慨激昂让众人低头窃笑不已,但仔细一想,却着实有理。
“归海帮在南州集结了大批江湖人士准备与红焰教分坛一战,小鱼的意思是否是让朝廷给予支持?”诸葛四季含笑说道。
方小鱼打了一个响指,“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反对,觉得应该等大兵来伐,但是方小鱼一说她和她家叶慕有事准备离开南州了,众人就立马点头复议了。拜托,此等高人走了,他们小命不保!红焰教自然是越快玩完越好!反正拿刀去拼命地又不是他们。
搞定太子这边的人,方小鱼又跑到马场去找印玉。其实不只是朝廷不想和江湖人合作,一般的江湖人也不敢和朝廷走得太近,因为会被当做朝廷的爪牙而被各门各派所排挤。但是方小鱼相信印玉能权衡利弊,她并未多费唇舌,而只是给了他两份清单:一份是器械人手的支持清单,一份是红焰教分坛的实力清单。
印玉从清单中抬起眼眸看向方小鱼,轻点了一下头。
“谢谢大哥!”方小鱼笑了。
“应该是大哥谢谢你。”
“呃……那我先走了。”趁着没看见印文,她想快点开溜。
“此事过后,大哥希望能得到小鱼的答复。”
“大哥……”她头疼……
时间,比他们原本计划地还要紧迫。红焰教似乎也察觉了朝廷与各门派的互助,死士的刺杀也变得更为频繁,就在众人的神经紧紧地绷着,方小鱼忙碌于朝廷和各门派之间时……被勒令呆在行宫的万俟天柔和养病中的皇甫雅,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