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温泉池中出来的皇甫雅,原本苍白的皮肤难得地红润动人,看上去光滑细致仿佛极品的雪缎,让人不由得想去触碰去享受那细腻柔滑的手感……
方小鱼回过神赶紧撇开眼,俏脸微烧有些羞赧于自己的小小好色,体内的血毒也凑热闹般地在经络间流窜引发丝丝的□□,让方小鱼不及防地敛额轻抽一口气。
“茹雨?”皇甫雅语气关切,他与方小鱼私底下一向互称姓名。
方小鱼轻轻摇摇头,微微一笑,调侃他道:“不愧是丹国第一公子,出水芙蓉艳冠天下,你得小心我反悔霸王硬上弓啊!”
在母系社会名正言顺地讲这种角色错位的话语让方小鱼觉得很有意思,时不时会蹦出一两句调戏她脸皮甚薄的夫君。他们早已约法三章,彼此不亲不离不干涉,他们要的不过是这个已经成婚的身份免去诸多麻烦而已。
皇甫雅眼底流光滑过,粉光若腻的双颊更添三分桃色,一身玉色丝缎轻柔地覆在修长的身躯之上,雅骨脱俗恍若谪仙。这位谪仙对他妻主的调戏看似已经习惯,不轻不重的反了一句:“怕的就是我家夫人‘弓硬上霸王’。”
“呵……”方小鱼轻笑,打开桌上的陶罐,为皇甫雅勺了一碗热汤。“不烫,尝尝吧……”泡温泉后当然要喝汤。
皇甫雅欣然坐下。
方小鱼静静地看着皇甫雅动作轻缓优雅的喝着汤,无可挑剔的举止礼仪透着二十年浸淫的皇家风范,看来皇甫雅这个太子伴读倒是学的很认真啊!
当皇甫雅将最后一勺汤汁送入口中,方小鱼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汤里放了合欢散。”
“噗——咳咳……你——咳咳……”半口汤喷出,半口却呛入喉……
灵动悦耳的笑声不断传进皇甫雅的耳中,让他当下又急又气,但是那笑声却像三月明媚阳光下的欢歌,让他的心情慢慢变地轻松舒展,可刚一抬眼,便恰好看到方小鱼收回去的纤细柔荑——
方小鱼看到皇甫雅咳嗽的样子本来有些歉意地想帮他拍拍,但刚伸出去就立刻反应过来地收回,脸上有些微的尴尬,便转而去拿方巾掩饰,错过了皇甫雅眼中刹那间冻结的寒雾。
等到方小鱼拿出方巾,皇甫雅已寒着脸站起,隐着怒意大步走出房门,微湿的发梢甩出的小水滴落在方小鱼的脸上,妆点了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山中的清晨,雾气在峡谷中缭绕,空气如冷泉入喉,寒气还是重了些,山下虽然已春来多时,但这山上,却刚刚从空寂的凝冬中醒来。
方小鱼关上窗户,坐了一会,隔壁房间没有半点动静,她略一思索便起身走了过去。意料之中皇甫雅房中无人,但她还是走了进去,从床边木架上取下黑色的豹裘放在臂弯。
朝雾中天色迷蒙,山石青墨,草树也仿佛仍在沉睡般掩着翠色透着幽黑,早起的鸟儿也不是很多,偶尔脆鸣倒很是空灵,但却最终淹没在飞花击石的水声之中。远远望去,嶙峋的山石之间,银白的瀑布柔若轻纱漫舞,清逸绝尘,让人如入仙境,而让这仙境更加真实的是那潭边茕茕孑立的仙般人物……
方小鱼开始怨念:没相机没相机没相机没相机……为毛没有相机!
微微翘翘嘴角,方小鱼果断掐灭自己小白的抱怨,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太多了,但这里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才不会……才不会去想念、绝望的想念……
轻轻将黑裘披在男子衣着单薄的身上,小心地避过触碰,男子默立,身体微微僵硬却未移分毫。
“你身体不好,大雾天气还是不要出来走动为好,金铃备了粥,我们……”
皇甫雅突然转身低头盯着方小鱼,澄澈的眸中探究、挣扎、不舍、疑惑,还有……
一脸错愕的小鱼闪眸避过那双妖异的眼睛,心湖一阵纷乱。
“我、我先回去——”方小鱼转身欲走。
皇甫雅却一把抓住方小鱼的左臂,“你为何不愿碰——”
“红绸相系指相牵,玉榻锦衾共枕眠。青丝白发朝夕度,不羡鸳鸯不羡仙。二位好雅兴啊……”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突然在空中响起。
“谁!”皇甫雅收回右手平放在腰间锦带的牌饰上,一身威势外放,锋芒毕露。
衣袂破空,一抹紫棠色从二人头顶高处跃下。
“抱歉惊扰了二位!在下雷门镖局雷迟。”身材壮硕的不速之客冲两人抱拳一礼,英武不凡的五官上挂着率直豪爽的笑容,一看便知是个不拘小节的豪迈儿郎,常人见了很容易顿生好感。
皇甫雅和方小鱼是常人吗?
是的,他们是常人,但是是目前心情不大好的常人。而且方小鱼本来在皇甫雅一抓之下就已经吃痛,又惊见数月不见仍然不识趣的雷三少,心情之糟可想而知。
“既知惊扰,区区不送。”皇甫雅冷声道,意思就是快滚。他非常不爽眼前这个男人——那双企图心昭然若揭的眼睛从一开始出现便一直落在他妻主的身上,这让他如何爽得起来?
雷迟潇洒一笑,看上去依然爽朗,言语却完全是另一个味道:“二位鹣鲽情深,雷某自当回避,可是……”
雷迟居然让人抓狂地开始玩起“但笑不语”!
“我们回去吧。”方小鱼直觉她肯定不想听到雷迟下面的话,也顾不得会被烫伤,回身拉起皇甫雅的手就朝小路行去。
皇甫雅呆呆地看着手中细润如脂的温软小手,无意识地跟着方小鱼的脚步。
“姑娘请留步!姑娘纵然不想听,雷迟却不能不说,否则雷迟必将抱憾终身!”雷迟移步挡在小路之上,面对这方小鱼,笑容依然纯粹。
“我不想——”
“一生一代一双人。”
方小鱼脸色大变!雷迟、他怎会知道这七个字?他又为何对她说这七个字?难道?
这七个字是当时雷夫人到五子楼找她时,她写给雷夫人看的那七个字,意思是她今生今世只想和那个“男娼”在一起,而雷夫人当时看到这句话也的确被触动,没有再提结亲的事。如果雷夫人将这句话告诉了雷迟那并不奇怪,可雷迟为何对她“茹雨”说这七个字?方小鱼不由得紧张地握紧了手。
皇甫雅不明所以地回握。
“这位姑娘,所谓一生一代一双人,除卿之外再无佳人,雷迟已经遇到了,不想错过,此遭便大胆自荐枕席,望今生与姑娘结发!”
什么!
方小鱼不可置信地望着雷迟,皇甫雅更是松开方小鱼的手直接从腰间抽出锦带中的软剑斜指地面,剑气充盈的银剑烁烁寒光逼人,映着主人滔天的怒火。
“你找死!”当着他的面向他的妻主求亲?当他死了吗?
“姑娘,雷迟在等您的答复。”
方小鱼彻底乱了,但是乱到底方小鱼反而沉静了下来,她偏头看看皇甫雅手中的寒剑,轻轻冲他摇摇头,然后一脸沉稳地看着雷迟。
“我已有夫。”
“雷迟为郎亦可。”
“……我无意他娶。”为郎?为郎还说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
“……多一个男人侍候你,不好吗?”上挑的语调,轻浮的语气,雷迟原本神采英拔的脸眨眼间竟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充满邪意的蛊惑!
而让方小鱼毛骨悚然的是雷迟用嘴型说了四个无声的字——小、鱼、师、傅!
他果然知道了!
剑尖一个剑花,皇甫雅怒不可遏准备动手!
“雅!”方小鱼单字一喝,皇甫雅立在当下,这是她第一次单唤他的名。
“雷公子请回,此事我会考虑。”
银剑微颤,皇甫雅冷眸回望。
“那雷某与家慈在药泉山庄西院敬候佳音。”语毕,雷迟貌似不屑地看了一眼面如冬雪的皇甫雅,纵身跃上山石,转瞬消失。
“他刚刚对你说了什么?”皇甫雅的声音好似石磨的碾转,深潭般的双眸盯着脸色犹豫的方小鱼,满心的酸楚,她以为他没看见那个男子的唇语吗?“你若想娶郎直说即可,我绝不拦你,你们又何必做戏折辱于我!”
若不是早就相识,以茹雨之貌,寻常男子若初见怕是避之不及,“一见倾心”?滑天下之大稽!她居然还说什么“无意他娶”?只怕这药泉一行也是她故意安排来唱这出“凤求凰”的吧!连对方的娘都已在庄上等候,直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下山就该亲迎了吧!
茹雨!枉我……
皇甫雅一把扯下身上的豹裘扔在地上,旋身踏上树梢,微一借力便如流星远去。
方小鱼那叫一个憋屈啊……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捡起地上的黑裘,重新搭在臂弯,这个雷迟,他怎么会知道?又知道了多少?方小鱼一边走着一边细细盘算。
一直等到中午皇甫雅也没有回楼,方小鱼不由得又出去找寻,若是皇甫雅一气之下回了都尉府倒也罢了,但要是他又来个气急攻心一个人吐血昏倒在外面,山上那些个饿了一冬半春的虎狼可是不会劫色只会要命的。
满心焦急,方小鱼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一片黑黢黢的密林。
随着一声从鼻子发出的轻笑,雷迟从树后走了出来。
“不用找了,他已经回城了。”
方小鱼盯着一脸江湖流痞模样的雷迟,一语不发。
“娘子若爱看,我们回房细看如何?”雷迟靠在树干上,双掌抱臂,好不悠闲。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雷迟!”她一直以为他少根筋,没想到少根筋的是她自己!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娘子了,今生只愿与娘子结发。”
“雷迟!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绝不会娶你。”说完,方小鱼不想与雷迟多纠缠,只想赶快找到皇甫雅。
“哦?如果皇甫都尉知道他的妻主不但掩藏了真实面貌,还在千草苑包养了一个男娼……”
方小鱼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如果万俟太子知道他定下的太子妃已是皇甫都尉的妻主大人……”
方小鱼脚下一顿,复又前行。
“如果茹岚伯爵知道她的女儿被掉了包……”
方小鱼惊骇地回头,他、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