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金硕男立刻踏上一步冷笑道:“郑总兵,什么建奴奸细,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对君上,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贰心!你如此切词污蔑,实乃小人做派!”
郑冲不为所动,手一招,帐下顿时拥上一群护卫来,郑冲便指着金硕男淡淡道:“将此人拿下!带出去关押起来!”说罢那些护卫便一拥而上,将金硕男拿下。
金硕男乃是朝鲜文士,哪有反抗之力?顿时像小鸡一样,被那群护卫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跟着便往帐外拖行。被拖走时,金硕男口中兀自叫嚷道:“郑冲,你狼子野心,亡我朝鲜之心不死,君上、君上切不可听他言语,中他的奸计啊!”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几名护卫将金硕男嘴巴堵上,便将他拖出帐外去了。
绫阳君目瞪口呆的看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他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沈器远、李时白等人急忙拜下,口中纷纷哀求道:“总兵大人,这金硕男心直口快,言语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念在属国情义至上,宽赦他吧。”“是啊,总兵大人,金硕男只是一时脑子糊涂,大人您是天朝上国人物,心胸宽广,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郑冲也不理会沈器远、李时白等人,只看着绫阳君冷冷的说道:“君上,金硕男是你麾下谋士,如今大战在即,我等千方百计想要助你还朝归政,你手下谋士居然就是这般切词污蔑,挑拨离间。既然君上心中已经有了罅隙,不肯相信我等,那也便算了,明日我们便告辞离去!君上今后好自为之!”顿了顿,郑冲便挥挥手道:“来人!送客!”
绫阳君额头满是大汗,抬头看了一眼郑冲身后的邹维琏和监军太监侯隆,只见两人只是各自举杯饮茶,似乎对面前的一切毫不关心,刹那间他心头一震,已然明白过来,当机立断开口道:“且慢!郑总兵!我有话说!”
郑冲挥退已经进帐的一众护卫,回到帅位上安坐,玩味的一笑道:“君上还有什么话说?”
绫阳君擦了擦额头汗水,急忙说道:“郑总兵,这金硕男言语狂悖,目无天朝,挑拨离间,论罪当诛!他的言语,本君一概不信,愿诛杀此人,以表心迹!”
郑冲哦了一声,起身来走到绫阳君面前,请绫阳君坐了上首位后,才微微笑道:“君上,真要诛杀此人么?”
绫阳君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此人罪大恶极,大战在即,不思谋战,只顾挑拨是非,坏我大事,论罪当诛!”
郑冲点点头嗯了一声,朝邹维琏和侯隆各望了一眼,随后才道:“既然如此,便请绫阳君下令吧,毕竟金大人是朝鲜属臣,我们动手诛杀,不太合适。”
绫阳君浑身发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被气的,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道:“崔津哲,出去诛杀金硕男,将首级带回来!金自点,你去监刑!”
金自点与崔津哲两人皆是面色微变,看了看绫阳君,又看了看郑冲,最后还是一起躬身领命,转身便出了大帐。
片刻后,两人返回帐内,崔津哲提了个血淋淋的布包,进帐后献于郑冲面前,打开一看便是金硕男首级。只见金硕男首级怒目圆睁,睚眦尽裂,想来死前仍是非常愤怒。
见了金硕男首级,郑冲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浅笑,邹维琏则低头不语,面色微有不忍,侯隆则是掩面不敢去看。绫阳君却一脸淡然,好似人不是他下令杀的一般,沈器远、李时白等人则面色悲戚,偷偷掩面垂泪。
“好,君上果然行事刚毅果决,实乃贤王之才。”郑冲赞了一句接着说道:“君上熟读我国典籍,须知要为一代贤王,治理好国家,当亲贤臣、远小人,今后像金硕男这样的小人佞臣,君上当敬而远之,以免误己误国啊。”
绫阳君急忙微微欠身道:“郑总兵说的是,此等肺腑谏言,本君当铭记于心。”
郑冲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命崔津哲将首级带下去,随后道:“既然奸佞已经伏诛,君上又表明心迹,我等之间再无芥蒂,那便接着商议大事吧。”
当下郑冲便请朝鲜诸属臣再次入座,便商议起大事来。虽然说是商议,但其实也就是郑冲的一言堂,绫阳君等朝鲜君臣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谁敢说个不字?帐内地上金硕男首级洒下的热血印记还赫然在目呢!
便按郑冲的策略,明、朝双方便议定,绫阳君等一众君臣随郑冲舰队北上,三日后与丽水港朝鲜水师李荟船队会合,而后明军舰队与李荟舰队联手,突袭汉江口。夺取汉江口之后,陆师登岸先行,从东西北三面控厄朝鲜王都各处要道,水师朔流而上,直逼朝鲜王都汉城!最后郑冲带队护送绫阳君返回汉城,废黜李珲,助李倧登位!
朝鲜君臣皆是一一领命,都商议好细节后,便起身告辞。临走时,郑冲、邹维琏、侯隆等人送出大营来,便在大营门口,郑冲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事忘说了。”
绫阳君不敢怠慢,急忙道:“将军但说无妨。”郑冲指着一旁沈器远道:“沈大人这趟进京面圣,言谈高雅,深情并茂,极得我大明天子看重。君上,此人忠臣贤良该当好生重用才是,以免辜负我大明天子圣恩。”
此言一出,沈器远顿时凉了半边身子,再看绫阳君时,他目光恰好也忘了过来,眼神中满是怨毒之色,但随即一闪而过,绫阳君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本君一定谨记大明天子恩训!”
说罢,绫阳君等人便告辞离开,沈器远哭丧着脸,跺跺脚也不敢和郑冲多说什么,急忙跟了上去。
朝鲜君臣离开后,太监侯隆不解的问道:“郑总兵,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邹维琏皱眉道:“博文,你这手也太过阴损,你这明显是让绫阳君猜忌沈大人嘛。沈大人谦谦君子,老实忠诚,你何故如此害他?”
郑冲摸着鼻子道:“此趟我们逼着绫阳君杀了金硕男,他虽然表面臣服,但事后一定会追查是何人出卖他。其实我是在救沈大人,说实在话,我收买了绫阳君身边的人为眼线,这人绫阳君是不可能查出来的。绫阳君若查无头绪,定然会先怀疑到沈大人头上,毕竟沈大人跟着我多时,他最有可疑。所以适才我索性将话挑明,说沈大人是面见过皇上的人,也是皇上看重的人,这样即便绫阳君再恼恨,也不会杀了沈大人,最多就是将他投闲置散罢了。”
侯隆竖起大拇指笑道:“郑总兵手段果然厉害,咱家佩服。”郑冲也笑道:“一般一般,侯监军夸奖了。”
邹维琏却哼了一声,有些不满的道:“博文,为何一定要杀金硕男?事前也不与我商议?!”
郑冲急忙躬身一揖道:“世伯息怒,适才我也是刚得内应回报,来不及与世伯商议。那金硕男在绫阳君面前进言,说我大明恃强凌弱,说世伯与我仗着兵势强盛,此刻便如此耀武扬威,今后若是由咱们扶他登位,朝鲜只怕国将不国!此刻大战在即,这金硕男包藏祸心,以此等挑拨离间之语说之,岂能不除?我逼着绫阳君杀了金硕男,一来便是让他明白,只有我大明能助他,也让他认清形势;二来便是要在朝鲜君臣面前立威,将来若是绫阳君登位,他才会知道如何进退、如何分出尊卑来;三来嘛,今后建奴大军逼近,朝鲜之内,朝臣党争也是极为厉害的,到时候其间一定会有投降派出现,我们这时候先杀金硕男,立下一个规矩,今后若是朝鲜属臣内谁敢说投降的,也是一并诛杀,如此方可逼着朝鲜与我同路,与建奴誓死周旋!”
邹维琏叹口气,面有不忍之色道:“话虽如此,但那金硕男乃是一位忠臣贤士,就这般杀了,也是太过可惜,死了还要背上建奴细作的罪名。”
郑冲摇摇头,望着远方黎明前漆黑的天际,缓缓说道:“可惜这金硕男是朝鲜的忠臣,而非我大明忠臣啊……”
……
却说绫阳君回到自己居住的宅院内,便将自己关在屋内,什么人也不见,只命沈器远等人都下去歇息。沈器远等人无奈,只得告退。
出了绫阳君宅院,沈器远垂头丧气,李时白上前低声安慰道:“沈大人宽心,君上只是一时猜疑,我等皆知沈大人对君上是忠心耿耿的。”沈器远摇头道:“罅隙即有,便再难平复,罢了、罢了……”说着沈器远便这般身影寞落的远去。
李时白长叹一声,正待走时,却有一名朝鲜侍从前来低声道:“君上请李大人单独说话。”李时白点点头,当下便与那侍从折返宅院内。
来到宅院内,绫阳君是在一处偏院书房内见李时白的,这里四周守了许多护卫,屋里只有绫阳君一人。李时白入内见礼后,绫阳君面色很是难看,头一句话便是:“李时白!出卖金硕男的人是你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