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庸和沈器远并不长于军略,不明白郑冲话中沿鸭绿江南岸结硬寨布放的真正用意,更不敢妄加评论郑冲的战略,但对于郑冲所说的,先哄得李廷彪答应,让明军进驻朔州、昌城等四处要隘坚城,他们还是比较赞同的,毕竟有明军守在第一线,朝鲜也能安稳一些,
当下崔世庸躬身一揖道:“郑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尽力斡旋,争取天兵能尽早入朔州等四城。”
沈器远则道:“郑将军,那小人该做什么呢?”
郑冲淡淡一笑道:“你随我回京面圣!”
……
回到皮岛之后,郑冲召集诸将做了一些交代,留下傅青主辅佐侯隆掌控全局,有傅青主在,郑冲也能放心些,而侯隆这回也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听从傅先生的话,将郑冲的方略严格执行下去。
郑冲也知道侯隆是个耳根子软的人,皮岛诸将若是一起游说,难保他不会又犯什么幺蛾子。于是临走之前,郑冲请金日观、陈平朝、沈志祥三人喝酒。
夜已至深,帐内炭火温暖,烤架上炙烤着羊肉,香气四溢。杯中是关外的烈酒,下肚即暖,齿颊留香。郑冲与金日观等三人饮乐多时,从饮宴开始,郑冲就只说些酒色财气之事,到让三人有些意外。
沈志祥、陈平朝也还罢了,两人也都喜好郑冲说的这些,很快便将正事忘在一旁,听郑冲吹着各色的风花雪月之事,不绝眉花眼笑起来。
最后还是金日观沉不住气,插口道:“郑将军,明日便要动身回京面圣,可还有什么事交代我等?”
郑冲摆摆手笑道:“金总兵,你已经升任皮岛副总兵,我还只是一个守备,岂能说交代二字?”
金日观正色道:“郑将军此言差矣,此趟大捷,皇上惟独没有加封郑将军,而是单独宣召将军回京面圣,定然是要亲口嘉许,当面封赏。这回旨意中虽然还是命侯公公继续暂摄兵权,但也没给侯公公什么正式的官职,而我虽然得封副总兵之职,但这东江镇正牌总兵位上一直悬空,多半将军入京之后,东江镇总兵这顶帽子还是要落在将军头上的。”
沈志祥已经微有醉意,一拍大腿道:“不错,现下看来这东江镇总兵啊,还是郑老弟来做最合适!”他打了个酒嗝,跟着笑道:“郑老弟,也不怕你生气,说老实话,你刚来那会儿,咱们哥几个对你是存了戒备之心的。分战功那时候,我也曾和你不对付,可后来啊,你大手一挥,先发了军饷,我!沈志祥!从那时候开始就服你!”
说到这里,沈志祥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道:“大家当兵为将,出生入死,还不是为着升官发财?你老弟可倒好,来了之后,不求财也不求势,给粮给钱,也不要我们交兵权,就连咱们吃的那份空饷,你老弟都照单给钱,从不多说一句,而且你来了之后,带着大家伙杀胡奴,立战功,朝廷也来了封赏,就冲你老弟的这份恩情,我沈志祥服你!”
陈平朝哈哈一笑道:“我看你是心痒痒了,想让郑公子得空时,带你去日本见识见识那边的混浴吧!”说罢沈志祥和陈平朝哈哈大笑起来。
金日观皱眉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胡言乱语!你们俩都给我住嘴,我是在问郑公子要事!”金日观开口,两人果然收敛神色,正襟危坐起来,只不过双目都有些熏然之意。
金日观正色道:“公子,你此去京城,少则旬月,多则两月方才能回,此刻三月天色,即将开春,若是你不在时,建奴大军掩至,该当如何?”
郑冲微微一笑道:“傍晚时候不是已经当众交代了诸位,我不在时,诸公按我和傅先生商议好的方略,先进驻朝军把守的朔州、昌城等几座城池,加固城防、修建码头、水寨,等待水师会合么?只要能赶在建奴大军到来前完成这些大事,建奴实不足为虑。”
金日观有些担忧的道:“公子,朔州、昌城等四地只靠水路补给,是否有些托大了?建奴也有水师的……”
郑冲摇摇头道:“孔有德、耿仲明丧家之犬,战船沉一艘少一艘,他们绝不敢出水营来与我军为难,若他真敢出来,定教他有来无回!”
金日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道:“公子,看你这趟方略布置,是想沿着鸭绿江南岸修造又一条宁锦防线,可朝廷费了多少钱粮人力,才修造了宁锦防线,而我东江镇这里,缺粮缺钱,这般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啊。郑家、郑家虽然富庶,但能否支应得起这些钱粮?会不会我等驻防之后,钱粮供应不济?”
郑冲见金日观说到点子上了,当下也收起笑容来,正色道:“金将军问得好,今夜喝酒本就想对三位讲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错,我的确是想沿鸭绿江南岸再打造一条宁锦防线,堵住建奴东扩的道路,力保朝鲜不失!而后逐渐对朝鲜加大影响,而后在朝鲜编练新军,与朝军联军,可成就一支长期威胁建奴侧翼腹背的军势!这样今后建奴再想绕道蒙古入关骚扰,就得好生掂量一下,我们在朝鲜的这支军势会不会趁势袭他后路,端他的老巢!”
说到这里郑冲顿了顿,举杯朝三人邀敬后,自己先喝了一大口酒,金日观等三人听了之后,心头都是一团火热,不由自主的也举杯喝了。
“金将军说得不错,想要在鸭绿江南岸打造又一条宁锦防线,的确需要花费很多钱粮,我郑氏的确也负担不起这般消耗。但我想事在人为,只要我们下定决心去做,钱粮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前期我们只加固朔州、昌城等四处城寨,这些钱粮还是足够的,算上义州,一共五处要点,只要我们能固守住这五处城寨,将来逐渐连点成线,鸭绿江这条防线总能有大功告成的一天。”
顿了顿郑冲这时候忽然笑了起来,低声说道:“钱粮的出路,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我们能得朝廷旨意,总管朝鲜事务,将来发动兵变,将光海君李珲国主之位废掉,扶持绫阳君登位,到时候朝鲜一地的钱粮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咱们大明天兵帮他们守卫国土,让他们免遭灭国之祸,难道就不该出点钱粮么?”
闻得此言,沈志祥和陈平朝都眉花眼笑起来,一起笑道:“郑老弟所言有理,这朝鲜的确该给我们钱粮!”
金日观先是面色一喜,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来,低声道:“公子,此策虽妙,但朝鲜毕竟国小人少,一年岁入也没多少,只怕也不太足够。”
郑冲点头道:“不错,朝鲜产出有限,一年的确没几个钱,而且朝鲜民众多数穷困,若我们盘剥太甚,也难保不会激起民变。所以我还有另一条财路以为补充,那就是朝鲜、日本、琉球、福建等几处地方的海贸!”
金日观等三人都是眼前一亮道:“海贸?!”
郑冲摸着下巴笑道:“正是海贸,朝鲜这里出产的高丽参可是稀罕物,加上其他物产,咱们可以开辟海贸,钱粮是不用愁的。”
金日观等三人这才放心下来,金日观郑重的朝郑冲一揖道:“郑公子,我等其实并非畏难惧死,实在是被钱粮之事给拖累怕了。咱们带兵打仗,死在阵前,那无话可说,但就怕没粮没钱,要么饿死,要么兵变,实在是折腾不起。既然郑公子今晚将一切都与我们剖析明白,我等自然全心全意按郑公子方略部署,郑公子不在的时候,我等也全力以赴,力争在建奴大军来到之前,先建好义州、朔州等五处坚城!”
沈志祥、陈平朝两人也起身来,一起朝郑冲抱拳道:“愿按公子部署行事!”
郑冲见了微微一笑,起身回了一礼道:“那就拜托三位了!三位不弃我,我也不弃三位!”说到这里,郑冲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自己和傅青主商议好的方略总算是无后顾之忧的可以放手实施了。
跟着金日观又道:“只不过开春在即,就怕我等城防未曾加固好,建奴大军便会复来。”
郑冲微微一笑,取出一本黄历来,翻了几页后才笑着说道:“四月十一日,这天是个黄道吉日,听闻建奴开春后有意僭越立国号,皇太极想要进皇帝位,做个伪皇帝。我和傅先生看了日子,上半年就这天是最好的日头,想必皇太极要动刀兵,也要等僭立国号、荣登伪皇帝之位后。嗯嗯,四月十一日登位,估摸着也要庆贺十天半月,然后才会起兵,想来建奴大军到来时,也要到五月初了。”
金日观这回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算起来还有两个多月时光,应该足够了。”
郑冲点头道:“多发动些百姓参与,甚至朝鲜军民也可帮忙,总之加快手脚是赶得及的。各处缴获的物事也足够用一阵子,开春后我郑氏船队也会大举北上,到时候就不缺什么了。不过这两个月要防备的不是建奴明火执仗的军马,而是那些扮作客商的建奴细作!建奴善于伪装成客商偷入城池,因此这两个月要严密提防从建奴那里来的客商,不管是朝鲜人还是什么人,一律不准入城!”
三将皆是一起领命,正说话间,金日观麾下小校进帐在金日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沈志祥便有些不高兴了,当下道:“金老哥,你这就不讲究了,都是兄弟,有什么事不能明说的?”
金日观面色有些难堪,叹口气道:“长白山的参客来访。”此言一出,陈平朝、沈志祥两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起来,三人一起望向郑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