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张灵素一直都告诉自己,黄绣英能嫁过来,自己应该宽宏接纳,可当真的面对之时,她却发觉答应的话,是那么的难以出口。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嫁个窝囊丈夫,心有不甘,但嫁个才能太高的丈夫,却也无法回避丈夫纳妾这个局面,而且将来会更多。郑家是财雄势大的豪门之家,这就注定了郑家将会通过一些联姻手段来巩固家门的势力。
张灵素是个聪慧女子,此前她也替郑冲打算过,若相公能娶得黄绣英,与黄家成了姻亲,必定对郑冲的仕途有极大帮助。而且黄绣英是自己的闺阁好友,她嫁过来总好过什么柳如是那等娼门狐媚子。
当下张灵素心头幽幽轻叹一声,随即抬起头微微一笑,朝黄汝良和郑芝龙微微一礼后道:“黄公,老爷,绣英乃是灵素闺阁好友,她能嫁过来,灵素万分高兴,今后将以姐妹相待,效仿娥皇女英,共侍夫君。”
听了张灵素的话后,郑芝龙和黄汝良似乎都舒了口气,当下郑芝龙笑着说道:“如此便好了,本来以为,你过门还不到一年,便让冲儿纳妾,你会不乐意,看来的确是名门闺秀,有大家风范。”
黄汝良也点头道:“绣英此事的确有些偶然,事已至此,难得灵素你如此宽宏。也罢,也不能委屈了你,老夫今岁七十有六,本来早已经不收弟子的了,今天便破格收你做个弟子,也算稍有补偿,今后谁敢欺负你,尽管与老夫来说。”
黄庆云闻言微微一鄂道:“父亲,你收张氏为弟子,那岂不是乱了辈分?”黄汝良哼了一声道:“迂腐,老夫收弟子,还要看辈分的么?”
张灵素闻言心头很是宽慰,知道黄汝良收自己为弟子,便是告诉众人,今后他便是张灵素的靠山。当下张灵素盈盈下拜,便行了拜师之礼。
一旁徐光启也笑道:“其实也不算乱了辈分,博文是我的弟子,灵素是黄公弟子,这样也算登对。”众人一起称善,当下便商议了婚期,便定在来年开春之后,将郑冲与黄绣英的婚事定了下来。而且令郑冲想不到的是,自己纳妾这事,居然是交给张灵素负责操持的,原来古时丈夫纳妾,是由妻子出面张罗的啊。
众人商议得热闹,却把五花大绑的郑冲忘在了一边,也算是报应。最后还是王月娘过来替他松绑,跟着低声取笑道:“大恶人,恭喜你啦,你又祸害了一位大家闺秀。”
郑冲却低声道:“要是你也能让我祸害就好了。”银针入肉,郑冲一声闷哼,王月娘哼了一声道:“你想祸害我,就不怕被针扎么?”
郑冲咬牙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得痛中痛,方娶心上人。”王月娘俏脸微红,低声啐了一口,已然替他解开了绳索。
解开绳索之后,郑冲忙不迭的从手指缝处拔下那银针,好狠的小娘子,扎在手指缝最痛的穴位之处,郑冲还真有些担心日后要是娶了王月娘,会不会睡到半夜被银针扎醒了?
“你那急救之术到底是如何做到将人救活的?”王月娘和郑冲站在一旁,低声问道。
郑冲低声笑道:“要不待会儿找个无人之处,我演示给你看?”
王月娘瞪了郑冲一眼,郑冲急忙低声道:“若不演示,怎能说得清楚?”王月娘红着小脸,思忖半晌后,终究还是对医道的好奇上了上风,当下轻轻嗯了一声,细弱蚊吟,算是答应了。
少时,总算等到婚事商议完了,整个过程,郑冲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同样黄绣英也没有发言权,甚至连面都没露,两人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被别人商定下来了。
郑家人等起身告辞,黄汝良起身来相送,便开口道:“既然定了婚事,那绣英与博文也暂时不宜见面,明早便让她父亲先带她会安平去,待得三书六聘之后,日子到了便等你们郑家上门迎娶。”
郑芝龙躬身道:“这是自然,我郑家定然按规矩做足。”说罢黄汝良命黄庆云送出帐外。
来到帐外,都一一拜辞之后,黄庆云忽然拉住郑冲低声道:“贤婿,那批粮食……”郑冲急忙道:“过几天台湾船到了,我会直接命人送至安平,五万石粮食,一分不少。”黄庆云点点头满意的笑了。
回到郑冲营帐前,郑芝龙道:“冲儿,既然来了城内,便陪你娘子回娘家,把亲家人等都接到大营暂住,城内如今闹瘟疟,还是城外好些。”
郑冲道:“早已经准备好了,我这便与素素一道回去接岳父岳母。”
见郑冲又有事,王月娘急忙道:“对了郑公子,想与你说城中瘟疟之事。你从前提过治疗瘟疟用南洋的金鸡纳霜最为有效,不知此趟可曾准备?”
郑冲道:“王姑娘放心,此趟我已经让我二叔前去台湾采办,想来也就这几天台湾海船回来,便能有药用了。嗯嗯,稍后我回来与姑娘细说。”
说罢这厮居然朝王月娘眨了眨眼,王月娘低头嗯了一声,双腮却已经是飞红,这混蛋居然当着老婆的面又在撩妹!
当下郑冲便命殷贤、吴侈两人带着备好的礼物,赶了几辆大车,带了百余名护卫,带着妻子张灵素便浩浩荡荡来到泉州城内岳丈张岳靖家中。
到了岳丈家门门口,郑冲下马来,轻轻将张灵素抱了下来。这一路上,夫妻两共乘一匹马,饶是张灵素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如此当街男女同骑,也是羞红了小脸。
本来张灵素是不愿共乘一骑的,郑冲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委屈你了,今后这般夫妻二人同乘一骑的机会只怕也少了,今日便大胆一回如何?”于是,张灵素便鬼迷心窍的答应了,结果一路上耳鬓厮磨,倒把身子弄得火热,娇羞无限。
下了马来,张灵素收敛心神,整理仪容,殷贤、吴侈两人都道:“公子、少夫人如此恩爱,世间少见。”郑冲哈哈笑着吩咐两人上前唤门。
少时张家管事来开了房门,见是小姐和姑爷到了,欢天喜地的便开门迎接。
张家不算大,也就一个小院,张岳靖虽是泉州书香门第,但子嗣不昌,家中只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张灵素,长子名唤张孝惟,便是郑冲的大舅哥。
来到院子里,只见一位二十余岁年青人满脸欢喜的来到面前,这人相貌堂堂,倒是和张灵素有几分相像。张灵素见得此人,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大哥……”这人便是大舅哥张孝惟了。
“小妹,大哥真想你了。”张孝惟惊喜的上前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郑冲看了暗暗点头,看来这兄妹很是亲情深厚。
张灵素抹了抹泪珠,破涕为笑道:“大哥,上趟小妹成婚之时,你尚未得脱囹圄,还未见过你妹夫。”
郑冲知道这是张灵素在告诉自己,和大哥是头一次见面,当下郑冲朝张孝惟恭恭敬敬一礼道:“见过大哥。”
张孝惟打量了郑冲几眼,嗯了一声道:“最近几天,满城都听闻你的名声,小妹有你这个夫婿,也不算辱没了她。但你可不许欺负小妹,否则我可不答应!”
张灵素急忙笑道:“大哥,他待我极好的。”郑冲也道:“素素秀外慧中,是个好妻子,自然待她极好。”张孝惟闻言,这才面色稍缓点头道:“这便好了,进屋拜见父亲、母亲吧。”张灵素父母俱都健在,当下两口儿一起来到堂上拜见两老。
到了堂上,只见首位一左一右安坐两老,左边便是岳丈张岳靖,右手坐了岳母陈氏。只见张岳靖年过五旬,一身儒士打扮,颌下三缕长须,看着便是一位读书人。陈氏年逾四旬,慈眉善目的样子,看着两人进来,忍不住垂泪起来。
两口儿上前恭恭敬敬的拜见了,起身之后,郑冲微微笑道:“素素,你定然与岳母有话说,你去吧。”张灵素早已经忍不住了,听得郑冲这话,便扑到陈氏怀中,呜咽起来,陈氏也是相顾垂泪。
张岳靖轻叹一声道:“你们妇道人家去后堂说话吧。”陈氏便起身来,拉着张灵素自去后堂说话去了。
当下张岳靖教郑冲坐了,张孝惟对面陪坐,奉了茶后,张岳靖问了几句郑冲与张灵素婚后之事,郑冲都一一作答。他言谈大方,举止有度,言辞不卑不亢,让张家父子二人大感安慰。
张孝惟更是心下宽慰:“年初时,招惹了无妄之灾,惹上官非,不得已才将妹子许配郑家。每每想来,总觉得亏欠小妹。如今见得妹婿如此人物,倒也是小妹的好姻缘,否则我真是万死难以恕罪。”
家常闲话之后,郑冲忽然道:“此趟前来,乃是因城中闹起瘟疟来,因此想请岳丈一家暂时搬到水师大营中居住几天,待得瘟疟散去,再回来居住。小婿已经备好人手、车马都在外面等候,只等岳丈答允,便搬些要紧物事过去。请岳丈放心,家宅这里,小婿自会派人看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