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清亮的声音突然在附近响起，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莫离侧了侧头，看向那处地方，那里不远处的一个水洼表面正泛着圈圈涟漪。

莫离的剑眉抬了抬，颇感兴趣，指向那处面积如同一般凡人家中的水井口一般大小的水洼，淡淡对万羽鬼王说道：“鬼王可知道刚才那里是什么声音吗？”

“不敢当少主‘鬼王’之称，那应该是水滴滴落的声音吧。”万羽鬼王不敢怠慢，姿态摆得很低。

“听觉很灵敏嘛，”莫离不咸不淡地说道，却没有改称呼的打算，“鬼王没有抬头都能知道这么多，为何之前却屡次失误，害我屡屡落入险境？”

他的语气并没有变化，声音也没有提高，就如同在同万羽鬼王聊天一般。

然而，这话落在鬼王的耳中，却如同天雷炸响一般，惊得他就要魂飞魄散，直欲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哪怕就是勃然大怒的斥责，也相较如今的不动声色要好应对许多啊。”他心中暗叹。

悔之晚矣，万羽鬼王尽管惶恐不安，却也知此时不能心胆皆丧，否则便连最后活命的机会怕也是要毁在自己手中了。

当即强定心神，他又是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尽管对于魂魄而言，这样的动作是丝毫伤害也造不成的，但是态度一定要端正，姿态一定要摆的。

深吸一口气，鬼王语气沉稳许多：“少主，老奴今日确实忘形，请少主不吝责罚！”

这话看似认罪，实则是比较有技巧的，争辩就意味着可能会产生争执，在这种生死悬于一线的关键时期，他可不能冒这个风险。

但同样的，故意陷主人于险境这个罪名也是千万不能担的，所以他担起了另外一个罪名“忘形”。

忘形，即得意忘形，忘记完成自己的使命和任务，作为一个奴仆和下属，完成上位者交代的任务是本职，提醒主人可能存在的危险、在有危险的时候主动保护主人的人身安全、发现好的宝贝要及时上缴给主人是责任。

万羽鬼王这一天着实犯了不少忌讳，两次陷莫离于险境，并未能在重要时刻提醒他，更别提保护了。

最关键的是，在这种情况不明的地方，他不仅忘记贴身保护莫离，甚至公然意欲将莫离的战利品炼化为己有，而且相当于让莫离去反过来保护他！

越往深处想，万羽鬼王越是不安，若是有形体的话，恐怕此时早已汗流浃背，即便没有形体，他也是魂魄瑟瑟发抖了。

其实，鬼王真的没有那些要害莫离的意思，毕竟他的命还系在莫离手上呢。

只是最近在与莫离相处的时候，莫离总是一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样子，让他有意无意间就忘记了莫离原本最真实的模样。没有想到，一旦离开混元珠空间内，莫离突然就变化如此之大，令他措手不及。

莫离这次没有再看手中似乎性命将绝的雾蛇和被截下来却小了一圈的断尾，而是面向万羽鬼王，平静道：“既然忘形了，总该有值得你忘形的收获吧，说说看。”

万羽鬼王连声应着，也不起身，仍旧跪着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猜测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是，少主。老奴私下猜想，这些个水坑水洼中的浅白色水滴应是从深渊上方，或者说是石桥顶部空间的钟乳石中滴落下来的。

那顶部空间中不知有多少数量的钟乳石，大小林立。且这些钟乳石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它们所产出的钟乳之液在这些岁月中不停滴落在这深渊之下，渐渐地，钟乳不断在此地汇聚，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钟乳水洼。

之后的事情，恐怕少主心中也早已猜到了，钟乳液滴在近地面地带形成了一片迷雾区，封锁住了整片钟乳液地带。

另外，不知因何缘由，其中诞生了一些完全被灵雾改造的生灵，而它们…”说到这里，万羽鬼王还是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莫离和莫离手中的雾蛇，就迅速地低头继续道，

“它们由于是经过这种阴寒雾气直接改造而成，不仅具有阴寒之力能够培养修复神识魂念的优点，更是已经将这雾气或者这水洼中的钟乳液中蕴含的不适应修者使用的副作用完全消除！”

莫离突然开口道：“换句话说，它们可以直接被神魂之力吸收，对吧。”

“少主英明！”万羽鬼王毫无节操地拍马屁道。

莫离没有理会他，而是自语道：“如此看来，这种雾灵倒算是这里最重要的东西了吧。”

说完，他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道：“开始觉得有意思了呢！”

万羽鬼王没有抬头，听到这笑声，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冷战，心中默念：“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啊，没关系…”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可以直接去找那处最大的钟乳水潭了！”莫离突然朗声道，拍了拍巨龟坚硬厚重的背，道：“走吧，朝着你的左边走去。”

“少主，那我…”鬼王欲言又止，表情有些难堪，似是羞于启齿。

巨龟已经调转了方向，迈起了有力地大步子，它并没有理会这个鬼气森森的家伙，很快他们的身形就要消失在了浓雾中，万羽鬼王顿觉心灰意冷。

“鬼王难道还要在原地偷懒不成？！”这时，一个声音从即将消失的龟背上传来，正是莫离的问话，“我想后面应该会遇见越来越多的这种雾灵吧！”

“老奴不敢，这就跟来，谢少主大恩！”鬼王大喜过望之下，一时说话有些颠倒含混，话音还未落，已经从地上爬起，像一缕烟一般飘向莫离远去的方向。

就这样一人一鬼一龟共同穿梭在这片奇雾之中，莫离坐在巨龟背上，他分出一缕心神将那条断尾先行炼化并吸收入体内，他的灵魂并没有再次感到那种被冰冻得即将碎裂的感觉，仅仅只是觉得一阵凉爽之意穿过神识，当传导进入魂念之中却是阵阵温和的饱腹感，就仿佛魂魄吃了一支大补的灵药一般。

将整条断尾吸收炼化后，莫离感到自己之前囫囵吞吃灼心圣花时造成的对灵魂的透支压迫伤势似乎被修复了小半成的样子，这令他精神有些振奋。

随手将手中那条莹白的雾蛇击毙，他毫不犹豫地继续炼化掉它上半截躯体的能量，不知是因为上半截躯体体积比较大还是因为有头部在，所以精华比较多，总之，当莫离炼化完时，他感到伤势已经好了一成。

“这种灵物简直就是治疗神魂之伤的圣物啊！”他心中感叹，“希望能够多抓到一些。”接下来，他便将目光投在走在巨龟前方的万羽鬼王。

在这样的场所中，万羽鬼王这样的纯阴魂之体对那些雾灵而言，简直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一般耀眼。

鬼王对莫离将那个蛇形雾灵吸收炼化相当羡慕，但是却不敢升起一丝嫉恨之意，连一丝垂涎觊觎之色也不敢表现出来。

水洼中每次有新的钟乳液升腾为雾气之时，都会微微亮起一些荧光，因此在这片被奇雾笼罩的渊底世界中，反而却并不像石桥上一般黑暗。

正如莫离所料，随着他们一路前行，越来越多的雾灵仿佛飞蛾扑火一般不断袭击万羽鬼王，有时，同时受到的袭击较多时防备不及，鬼王也会受一些伤。但最后，它们也都被莫离顺利拿下了。

经过试验，果然发现这些雾灵只对神识魂念之类的阴属性能量极为敏感，且能够直接吞噬；相反，对于阳属性的东西却是没什么抵抗力，即便是普通的火灵力也能够给它们造成一定的伤害。

莫离曾经试着从混元珠空间内引导释放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雷电之力，即便只是放到普通凡人身上，也不过是身体麻木的后果，对万羽鬼王这种修为达到了一定境界的鬼修而言造成的伤害都极其有限了。

然而，当那丝雷霆之力被引导向一只雾灵时，原本动作极为灵敏快捷的雾灵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当场，直接被击中，然后就灰飞烟灭了，看得万羽鬼王好一阵心疼。

莫离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然而之后也并没有再用雷霆之力去攻击了，而是尽量选择如同对付最开始那条蛇类雾灵一般，直接使用肉搏。

擒住之后，简单试探下，确定没有产生神智后，他就直接击毙，然后储放起来，反正活的跟死的药力没有差别，反而是活的雾灵，由于对它们的手段了解不全面，莫离并不想冒风险。

就这样，足足抓到了数十只各种形态的雾灵，基本都是体型较小的生灵，大多数眼睛都已经退化，视力很差，似乎完全是凭借对生魂的感应出击的。且形态多是蛇虫鼠蚁一类的，这一切令莫离心中对雾灵的产生有了一个猜测。

按照莫离指引的方向，终于，他们来到了那个莫离一直坚信的“钟乳水潭”。

极为疲惫的万羽鬼王此刻惊讶地合不拢嘴巴，若是有肉身的话，恐怕他此刻已经在滴口水了，即便是一直一副惫懒模样的巨龟，也是不由不安地倒退几步，脚下烦躁地蹬着潮湿泥泞的地面。

在他们眼前，确实有一个面积很大的钟乳水潭，正如莫离所说的，是他们一路走来遇到的最大的，然而，令他们惊讶的，也同样是面积。

“居然这么大？！”万羽鬼王过了好半晌才缓声道，仍旧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走到这个“水潭”边，而是还在距离它百步以外的地方，目光所及，俱都是一样的景象，一片白皙的乳色湖泊。

是的，这里确实非常浩大，一望无际，远远超出了一个“水潭”的范围，说起来，几乎要比莫离洞天空间中的那个水塘的面积还要大一些，基本上可以称之为“湖”了。

只是与寻常湖泊不同的是，这里的水并不是清澈见底的泉水或溪水，而是粘稠的乳白色液体，就仿佛这是一池母乳一般，莫离的鼻端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

它们在偶尔袭来的一阵风吹过时，也只是极为轻微泛起一丝丝涟漪，随即就消失无形，看起来似乎每一滴乳液质地极重，难以被轻易拨动一般。

“这里的钟乳液体看起来与之前水洼中的区别很大啊！”万羽鬼王渐渐接受了眼前的惊人场景，只是话语中仍旧带着十分感叹。

“因为，”莫离的视线仍然放在那片乳白湖泊之上，不过这次倒是解答了鬼王的疑惑，“只有这里的钟乳才是真正的钟乳液。”

“少主的意思是，之前的那些其实都并不算是钟乳液？！”尽管万羽鬼王保持了莫离的尊敬语气，但是却仍然被莫离的话语弄得有些摸不到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