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瞟了眼身后垂头丧气的巨龟，看到它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怜悯之意：“这可怜见的，要不是实在太丑，也是很容易引人同情的啊。”

巨龟也是不时装作不经意地瞄向小帝和银子的方向，一旦察觉小帝有看过来的趋势，就立马别过头好像在专心致志在水里找虫吃的模样。

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在看自己的小伙伴银子，还是在看那条化为人形的不见于世的真龙。

没有理会一旁内心戏丰富的巨龟，小帝兴致勃勃地在跟银子讲自己曾经在地底世界叱咤风云的故事，他抱着比自己化形后还要小很多的银子，有几分小心翼翼，生怕会令小家伙不舒服。

“看来银子找到了一个更合格的奶爸啦。”莫离心想，有种推掉一些责任的轻松，又有一些失落之意。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嫉妒这俩小家伙的亲密。

说来也奇怪，小帝连自己的名字都懒得起，却偏偏那么热衷给银子起名，这令莫离非常不解，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怎么可能会把小家伙的命名权让给幼龙呢。

只是小帝不愧为龙族一员啊，脑回路确实格外清奇，做事总是那么出乎莫离的意料之外。

“看祂如今对小家伙上心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它吧。”心酸之余，莫离也有些欣慰，看到它们如今都快快乐乐的，也不枉费自己救了它们一命。

闭眼以精神力感应了一番万羽鬼王现在的动向，莫离发现他还在生命精气之森里飘荡转悠，毕竟也不可能指望一个鬼魂像人一样走路。

抬起右手响了个弹指，鬼王在一阵烟雾笼罩中从无到有，缓缓现出轮廓，渐渐地，一个在清风之中飘荡不定的半透明身影浮现出来，倒是和之前莫离召唤小家伙银子时的情态有些区别。

“不过这种出场方式若是在夜里发生，指不定会吓哭一帮熊孩子…”莫离心中好笑。

刚刚被挪移过来的万羽鬼王明显还有些迷糊和不知所措，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来回晃悠一阵，神色有几分浑浑噩噩之状，看来挪移后遗症对鬼魂也是不例外的。

“老鬼，你刚才怎么不过来呢？”莫离明知故问道。

万羽鬼王反应了一会儿才晓得自己已经从那片森林突兀出现在莫离他们所在的区域，虽然这种完全没有经过他本人允许就随意挪移的行为比较容易令人不爽，但由于鬼王与莫离的心灵之誓是极为不平等的主奴协定，因此他不敢有丝毫怨言，仍旧是极为恭敬道：

“启禀少主，老奴一时畏惧雷霆之力，就没有同真龙大人一同前来。”万羽鬼王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这一点也令莫离很满意，他还是很知情识趣的。

紧接着，他却向莫离说到了另外一个事情：“少主，老奴之前在洞天空间外那地窟之中曾经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能量对灵魂之力大有裨益。”

莫离眉头一挑，刚才的轻松笑意顿时收敛，沉声问道：“地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半透明的身影微微摇了摇脑袋，鬼王嗓音沙哑：“老奴只能确定那种能量来源于地窟下的深渊之中，具体是什么东西并无法肯定。”

这个回答也并没有出乎莫离的意料之外，万羽鬼王在进入地窟之后一直陷入沉睡，直到阵灵后来闯入莫离识海才惊醒了他，之后一直在吞噬消化阵灵的残魂晶体，并没有真正有时间离开识海亲自探查一番。

鬼王白色的长发如同有生命一般飞扬翻滚，这个曾经的精灵羽族的长老此时更像是一个邪恶的巫妖，他苍老的皮肤上遍布各种诡异的暗黑色纹路，身躯瘦骨嶙峋，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

“不如，”鬼王瞥了一眼远处坐在地上面对面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怎么交流的俩小，有些踌躇地说道：“少主若是有兴趣，可以问一问那条真龙。”

莫离点点头，不做过多回应，他明白万羽鬼王的意思，小帝在地窟中混了那么多年，必定是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不可能不知道那种神秘能量，但同样的，既然那能量如此罕见，祂会甘心告诉他人吗？

但是万羽鬼王毕竟无法理解莫离与小帝之间的心神联系，才会对小帝这条举世不得见的真龙如此忌惮，心存疑虑。

心中明白，莫离也没有直接出言试图强行消除鬼王对幼龙的戒心，他只是张口对小帝喊道：“小帝，我问你啊，你那个地窟里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啊？”

“收个真龙做小弟，少主你也真敢想…”鬼王听到问话，苍老如同树皮的脸上抽了抽。

小帝头也不回地答道：“哪可能有什么好东西，那里简直是无聊透顶，还不如这里好玩！”

“得，这才多久就乐不思蜀了，”莫离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问法有毛病，那东西很可能是对祂而言司空见惯，哪会晓得其珍贵。

想了想，莫离换了个方式问道：“那地窟中有没有什么能够滋养神魂的东西？或者其他能够帮助银子进化的灵物？你们可是好朋友啊，有这样的宝贝却自己私藏，可不是好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哪！”

鬼王面皮再次抽搐了一下，心道：“居然对小孩子使激将法，少主真是没底线啊…”

他自然也是知道小帝的真实年龄远超自己和莫离，只是对于龙族而言确实只是一个幼儿，尤其是祂现在还化形为一个非常可爱的人类幼童，实在很难让人把祂当成一个几千岁的妖兽。

但是这一招明显对小帝非常有用，刚才还一副懒得理你的表现，现在连跟小银狐银子玩闹都顾不上了，急忙转身对着莫离辩解道：“我才没有呢，你别污蔑我！”

银子见没人陪它玩了，就打了个滚，背朝地在地面上左扭右扭不停地蹭，偶尔还用四肢拨拉着地面原地转圈花样蹭，看得莫离都怀疑是不是身上惹跳蚤了。

“不简单啊，这么快都知道污蔑这种高级词汇了！”莫离作惊讶状。

小帝急得面红耳赤，急赤白赖地就跳起来疾奔到莫离身边，使劲拽着他的袖子，怒吼道：“我没有私藏！”

“好好好，我知道你肯定没有藏私，那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可以帮助银子修炼巩固修为的灵物吗？”莫离连声道，小心地将快要被撕出一条口子的袍袖从祂手中抢救下来，要知道，这已经是他目前最后一件完好的衣服了。

见小家伙一副皱眉苦思的样子，他提醒道：“比如说，你平日里都吃些什么东西？或者，那个坏阵灵平日里总是要修炼的吧，它都在哪里修炼呢？”

得到了认可的小帝满意地松了手，祂认真地咬着手指思考了一阵，声音糯糯地答道：“小帝也不太清楚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到银子，不过，小帝平日饿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会喝一种乳白色的液体，跟阵灵修炼的地方一样，就在那座石桥的底下。”

闻言莫离双眸一亮，看来应该和万羽鬼王说的是同一种宝物。

“小帝果然是银子的好朋友，那么那个深渊有多深？可以直接下去吗？”莫离先是满足了一下幼龙期待认可的心情，然后关心地问起深渊的情形。

听到莫离的话之后，小帝显得很开心，祂三步并做两步，跳回银子身边，还不忘对莫离身边的万羽鬼王打了个招呼：“你脑子好了吗？”

正在心中默默鄙视莫离行径的鬼王一僵，呵呵，如此不会聊天，真是不讨人喜欢的龙孩子。

莫离见小帝又无视自己的问题，急忙故技重施道：“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出去把那些灵物带给银子吗？”

小银狐对自己的名字还不太敏感，闻言丝毫反应也没有，只是歪着脑袋仰躺在地上，蹬出小爪子对着回到它身边的小帝挥舞扑腾。

倒是小帝闻言响亮地回了一句：“那地方又不深，你这么大人了难道自己还下不去？！”

莫离：“…”此话如此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其实小帝不愿意去往地窟的原因他也能想得到，一方面那个地方的回忆实在不太美好，另一方面，不舍得离开这个对祂来说无比新奇美好还有小伙伴的洞天空间。

被鄙视的莫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万羽鬼王两道萧索的身影孤零零地离开，欢腾的小帝和银子没有丝毫相送的意思，唯有殿堂般大小的巨龟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开。

两道身影蓦地一闪便消失在了混元珠空间。

黑漆漆的地底洞窟，石桥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莫离与鬼王两人突兀出现，黑暗中仅能够看到两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莫离微微伏身，第一时间将混元珠收起，手中握着长剑无名，保持着攻击姿态，他默默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虽然看起来似乎与他们离开之前的景象没有什么区别，同样阴冷黑暗，但以莫离如今的修为，即便一时并无法看清一片黑暗中的具体情形，但凭借他的耳力，足以令他感知到此地的些微异常。

他留在此地的禁制并未被攻击或触碰，这令他稍微放松了一些。然而，莫离同时也能够听到上方有轻微的翅膀拍动带来的气流变化之声，以及某种无声音波在空气中传播的异样。

“少主，看来这些翼类傀儡兽不太老实啊。”万羽鬼王见莫离没有出声，也是传音道，他乃阴魂之体，目力本就不受光线影响，或者说在昏暗的环境中，他更加如鱼得水，自然也能够察觉到与离开前发生了一些不同。

莫离轻轻点头，赞同鬼王的看法。

混元珠中的时间流速比外界要快十倍有余，在空间内待的时间换算到现实中不过是一两个时辰而已，其他的傀儡兽依旧毫无动静，唯有翼类傀儡兽却已经兀自开始活动。

“也许是因为它们刚才大多就在此地，目睹阵灵被灭杀、真龙无故失踪的事情，所以心中无所顾忌了吧。”莫离淡淡地说道，说到底，这些傀儡兽还是有一定灵智的。

他并没有刻意传音，迈步走出了防御迷幻法阵，万羽鬼王见状也知道周围应没有什么危机，也是松了口气。

两人，不，是一人一鬼站在石桥边向下望了一眼，一片广袤而幽暗的深渊，仿佛一个苍莽巨兽张大了嘴巴，静静等待有人跳入它的口中，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