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真有本事,就算算道爷我叫啥名字。”
城北墙根。
一个小道童双手叉腰指着身前不远处的山羊胡老者,语气高昂。
说完小道童又微微低着身子,双手卷起衣袖,横放在胸前,手绕着手飞快的旋转,同时还嘟着嘴巴不停地喊着,“嚯嚯嚯——”
从左边打到右边,再从右边打回左边,最后在老头面前站定,一手指着他,大喝道:“兀那老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老头笑着捋了捋胡须,笑着一句话就让道童瞬间破功。
“观州,牙女郡。”
道童静止不动,若是寻常人说出这地名,他顶多哈哈大笑。但现在他知道这老头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四周人群忽地静止不动,死寂一片。只剩下道童身子微微起伏不定。
院内默默修养的一个清瘦老者好像感受到什么,猛地睁开双眼,但转瞬也化为雕塑。
盘坐在城头的定北关将主也猛地惊醒,身形瞬间消失,但转瞬又被挤压出现,站立城头不动。
一切,真正静止。
道童低垂着双手,缓缓抬头,双目之内血火燃烧,不断有着火花落在地面,化为一堆堆野火,如那阴间厉鬼,嘶吼不断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野火所过之处,房屋尽毁,人群消融天地之间只剩一片血色,再无一物。
若有人凭那无上术法从极高处看去,便可见,整座定北关都被一个血色囚笼所笼罩。其内静止,连那光阴长河都得绕道而行。
“哟,人挺小,脾气还挺大。”
瞧着这无边手段,老道也不惊讶,泰然自若。而后一手捋了捋胡须,一手卷书拍了拍桌面。
血色囚笼莫名崩碎,蔓延出去的野火也如那画面倒放般收回,所过之处,一切回归原样。
若不是这定北关内的光阴长河依旧静止,道童眼内依旧血火燃烧,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
“老道,你在找死。”
道童面目扭曲狰狞,其上不断变换着各种变形的人脸,嘶哑着喉咙说道。
山羊胡老道摇了摇头,“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一天天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何体统。”
说着老道忽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道童背后逐渐浮现的血海,沉声道:“给我闭上,别逼本尊真的出手。”
“吼!”
道童驱散血海,猛地化开身形,居高临下对着老道张开血盆大口,欲要一口吞吃。
老道避也不避,直接一脚踹出,落空未中。但那道童却仿佛受了山岳袭身般的一脚,小腹瞬间空瘪,裸露出来的肌肤也如泥瓦片般布满裂痕。
道童气息一萎,瞬间回归正常大小,原本停滞不前的光阴长河也再次流淌。
隐蔽小院修养的王碑帖破空而去,心中暗骂不已,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随便挑了个地方养伤竟然能遇见阻隔光阴长河的大神仙!
与对方相比,自己这归真可真的是纸糊的了。
大瑞不敢走,只有北上离开!
离得最近的那城头上的将主也是探头往下一望,却是只看个朦朦胧胧。
老道却是一惊,一脚踏出,光阴长河再次停滞不前。
衣衫猎猎的王碑帖再次被虚空挤压而出,好落不落地落在了那将主身旁。一时间,定北关内的两名上三境修士齐聚,但都只能当那木头人。
好在老道也没心思管他们,只见他一手摁住道童的头颅,不断缝补着那密密麻麻的裂痕,嘴巴也在嘀咕个不停。
“你他娘的都啥情况了,还出来浪,真不怕浪死啊。”
“为了找你老道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今儿个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还是跟老道走吧。”
“醒来之后可别忘了认个爹啊,爹为你可是操碎了心。”
道童满脸裂痕之上宛如有那纤细圣手,有着丝丝缕缕白线不断来回缝合,所穿之处逐渐被缝补。
半晌,道童恢复如初,老道也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起身,“果然,这针线活还真不适合老道这大老粗干。”
说着老道整理了下衣衫,拍了拍屁股后头的尘土,又摸了摸自己杂乱的头发,才咳了咳,朗声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瞬间,天地清明,道童生黑发。
……
两人忽地从空中一跃而下,丝毫不知道先前已在空中滞留了盏茶功夫之久。
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外界来说罢了,毕竟这定北关内都是一样的。
“老徐,我怎么觉得你这方向好像是往城中间走啊……”
薛南也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难道老徐是觉得城中更多修士,在这城中间他们就更不敢动手?
可这城中,不管从哪个方向过来都很近啊!
徐长生微微点头,他自然知道这是去往城中的路,但却不是最中间,而是中间稍微偏北的一条宽敞大道。
因为那里有栋高楼。
平地起高楼。
徐长生猛地一侧身!一柄飞剑贴身而过!
再一转身,一式不动如山。
杀至又反的飞剑与拳头相接,剑气四溢!
“老徐,拘剑符!”
薛南远远喊道。
徐长生一愣,飞剑瞬间返回,破空而去,而后急转直下,消失不见。
薛南掠至身旁,看向他。
徐长生摇了摇头,根本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但肯定是那暗涧坞的,也敢肯定不是剑修。
如若不然,徐长生断然不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也来不及问那从未听过的拘剑符是何物,朝四周人群扫视了一眼。
两人再次离去。
追杀自己的人多了去了,哪能一一“照顾”得到。
刚刚那一剑,也是试探居多,而不是真的想一剑就要了他的命。
两人刚走,就在刚刚徐长生站立的一旁酒楼之上,临街的那桌突兀地现出身形,坐着的是一男一女。
一青年男子和一一名身背两把短枪的俊秀女子。
“你这样真的合适么?毕竟柳前辈可是让我们……”
女子一脸担忧传音道。
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淡定笑道:“让我们怎样?让我们翻出来罢了,现在我们已经翻出来了,也在跟着,还让人去通知他了。不管怎么算,我们都是按他的要求做的。”
女子还是有些担心。
“净雅,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再不给自己留个后路,你准备怎么办?”男子揉了揉眉心,神色只见也是有些愁苦。
到底是和情况,两人也是明白,从前段时间开始,这个柳前辈给两人的资源突然骤减,而那个时候,恰好是暗涧坞被灭的时候。
所以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没说罢了。
良禽择木而栖,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
自那一剑之后,追上围杀的人明显多了许多。
不断有着入玄境修士从两侧街道或是人群之中杀出,有的是一击便走,也有的苦苦拖延。
因而哪怕是在这人群杂乱之中,徐长生都已拳杀了三人,至于薛南也是差不多。
一身衣袍染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脸色苍白,薛南是因为灵力消耗严重,徐长生则是因为巨痛,难忍的巨痛。
唯一还好的,就是那栋高楼已是越来越近。
除此之外不好的,就是捕风捉影地听到,“有神魔卫来了。”
大瑞鹰犬,哪
怕徐长生没直面过,但也一直从各种地方听到他们的传言,能止小儿夜啼都是夸赞。
两人逃地愈发奔命,符箓都是不要钱地往身上拍,也还好先前从那两个倒霉鬼身上得到了些符箓,也都没有在那聚宝斋内被清理掉,而是都放在身上保存了下来。
至于架云,纯粹就是找死。
到了这,薛南也知道他的打算了,是去那聚宝斋。
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聚宝斋虽说与大瑞一般,都是二级势力。也有规定,不管那人在大瑞境内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但只要他进了聚宝斋内,就算是聚宝斋的顾客,那便不能在聚宝斋内拿人。
如若拿人,便是在打聚宝斋的脸,那没得说,聚宝斋自然会出手护下。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自然有聚宝斋与大瑞商讨。
但聚宝斋也不可能平白庇护,半个时辰,被追杀进去的人只能在里头待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不管那人有没有做完自己需要的买卖,聚宝斋都会将其送出。
这也算得上是聚宝斋对大瑞的投桃报李。
所以看到有人被杀的逃往聚宝斋,历来不缺的看客们也就人传人,呼朋唤友地招呼着。
毕竟进了聚宝斋,大部分都是准备上台唱戏了。
不管成与不成,半个时辰之后。
要么被追杀的人当场围杀,要么被城卫军或是神魔卫带走。
不过现在必定是后者,现在谁人不知定北关内那游荡着的大瑞鹰犬早已代替了那可有可无的城卫军。
一时间,两人牵动半城!
还是修士最为集聚的定北关内城,人影奔走,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无人出手,只有观战。
也有人认出了,追杀的是定北关内的吞鲸帮,只是没人认出那被追杀的谁。
只有人说那负剑少年的腰间狭刀好像不错,但一身武夫底子却是打的稀烂,脚步虚浮,看气息也好像是刚从换血境跌落。
不过这也很正常嘛,不见怪。
至于另一位少年修士,普普通通,顶多算是个小天才,在这年纪就到了入玄境。也不知道是来自哪家山上势力,连个行走山下的护道人也没。
没有也好,有的话就没这好戏看了。
忽地,异变再起!
就在这聚宝斋相邻的一条街道上,一声暴喝,“柳木哪里走!”
而后军阵暴起,凭空现出一个数十丈高的金甲神人,手持金剑,气息浩荡。
神人怒目持剑斩,如无人之境。
在那军阵上空凭空浮现两个大瑞古文,威压横空。
“神魔!”
大瑞神魔卫。
所诛之人,暗涧坞余虐,柳木!
一时间人群纷纷各驭道法,朝着战斗方向赶去,呼吸之间,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间空了大半。
毕竟与那神魔卫围杀相比,一个小帮派围杀两个下三境修士,实在没什么看头。
连那些围杀徐长生的吞鲸帮帮众都有些尴尬,不知该何去何从。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身形却忽地消失不见。
紧接着的是那被神魔卫围杀的柳木心头,忽地响起一道苍老,且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少年已入阵。”
柳木消失不见。
而在那无名客栈里头,一衣衫褴褛的少女正依偎在一中年男人怀里。
没有丝毫言语,两人不见。
城北城头。
站着那位边关将主,将主左边站着一位山羊胡老道,老道左手摁着一个道童。
看着点点流光入阵,老道捋须笑道:“乖儿子,有好戏看喽。”
小道童跳了跳,却始终被压地稳稳当当,于是只能无奈道:“爷爷是大老粗,爷爷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