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往北走,天气愈冷,加之冬季即将来临,一路上也是寒风凛冽。
所幸三人都是修士,也都不惧这点严寒。特别是徐长生,体修,血气旺盛,甚至穿的还是短衫。
腰间系着的,依旧是酒葫福禄。
背着的,依旧是剑器长三。
自那折花县一战后,又过了三日,一行三人早已进入川州邢台郡的地盘。
这三日来,也确实没有再遇见追杀洪南澜的人。
不过苦的却是薛南。
一路上一有时间,他便停下,拿出巴掌大小的块木头,不断雕刻着,有时忙的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洪南澜没说,但也默默的承了这份情,有时候也愿意跟他搭上几句话。
薛南却是对她没了什么心情,偶尔的几次对话也是应付了事。而是一有时间便和徐长生凑在一起。
两人说着各种悄悄话,也是谈天说地。
洪南澜想听。
但却拉不下这个脸。
愈往北走,便是愈加靠近合山郡。合山郡再北边,便是暗涧坞所在的北流郡了。
不知为何,愈发靠近合山郡,洪南澜便是愈发焦灼。
徐长生看在眼里,没问,只等着她自己说出来。
这一日。
三人露宿山亭,围着火堆而坐,两男子烤肉美酒。
洪南澜则是独自靠坐在护栏之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凉如水。
就当徐长生两人也准备去往对面歇息会的时候,洪南澜忽然开口道:“明日就能到合山郡了。”
要说了?
徐长生点点头,“过了合山郡,就到你们暗涧坞所在的北流郡了。”
薛南则是自顾自去了一旁坐下,习惯性将手伸入了衣袖,摸了摸。
才发现,原来满满的一堆木头,已经消去了半数。自己想着,以为这些够支撑到那的,没想到连大瑞都还没出去,就已经少了这么多。
忽然苦笑了一声。
到底是自己惹下的灾,要不是自己贪图那点美色,又岂会落到这等境地?
还连累了老徐。
邋遢少年看了看那坐在亭外与女子商量的负剑少年,心中不由一酸。
老徐,好像比自己还小一岁吧……
前后相识也不过数日,就因为有缘?就为自己担下这事?
或许,老徐天生就是这样吧。
也许,自己就该遇见老徐这样的人。
每个男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个兄弟。你有好事叫他,他不一定来,可能只会远远的给你道声贺。
但你要是说你有事,他可能不远万里。
因为他听说了。
你有事。
那么他来了。
听那洪南澜说要老徐去那囚星塔救他们隐脉的人,但那是能轻易救出来的吗?
她洪南澜一个灵台中期的修士都救不出,老徐一个金筋境的武夫,如何去救?
大概率九死一生罢了。
不管了,到了那真要没把握,自己拉着老徐走就是了。
打不赢,总能跑。
至于自己身上这蛊术,能救则救,不能,那便死了算了。
总之,怎么也不能拖累了老徐。
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兄弟了。
薛南眨了眨眼睛,这酒,有点辣眼睛…
…
另一边。
“你说这合山郡怎么了?”徐长生一只腿平放在石阶,一腿曲起道。
手上把玩着捡来的一颗石子,手上血气弥漫,轻轻一搓,原本棱角杂乱的石子便渐渐浑圆。
石屑纷纷扬扬。
洪南澜则是面露凝重,坐在一旁,伸手在两人之间轻轻一扬。
夜幕之中微微荡漾。
出现了一张山水堪舆图。
是合山郡。
徐长生略一观察便发现了,这也得益于他喜周全的性子。
早在小书圣老爷那得到堪舆图之后,他便默默记下了整个云昕大陆的大致的山水分布。
后来又买来了整个大瑞的山水堪舆图,也是最细致,最入微的那种。
他知道,这种钱,省不得。
合山郡,顾名思义,是由两座巨大的山脉而得名。
山脉一左一右分开,左山名为“鸟危”,山高,极高。据说全山半程都在云端之上,飞鸟难度,万鸟齐飞,只有一鸟能度,故得名鸟危山。
山高,却是难得的磨砺剑意的好去处。
因而那合山郡的一郡首宗,“云岭剑脉”,便是在这鸟危山上。
而这云岭剑脉,也是大瑞为数不多的几座剑修宗门。也是这川州,除了被那白衣卿相风不闻一人端平的暗涧坞之外,最强的一宗。
现在自那暗涧坞被平之后,也一直在流传,这川州大地,可能就要尽归它云岭剑脉了。
而那右山,名为柄山。
柄山,顾名思义,即是模样像剑柄一样的一座山脉,横亘在这合山郡广袤的平原上。
据传也是有着大来头。
在那远古时期,有剑修纵横人界,自然也就有那剑修大战不绝。
强者剑出翻山倒海,摧城裂地。弱者也能一剑破万法。
而这柄山,即是一位远古剑仙大战之后被毁的剑柄所化,更有好事者,给那柄传说中的神剑取了个名。
剑名“无锋”!
重剑无锋。
说来也有那么一二道理,那么大的剑柄,剑得有多大?唤一声重剑也不为过。
年至如今,依然有那剑修如过江之鲫般涌入柄山,看能不能从中寻来一二剑道机缘。
其中,当属那云岭剑脉的人最多。
“你看这。”洪南澜指着两山之间道。
随着手指一点,堪舆图轻晃,那一点也迅速放大,变为一座宏伟巨城,屹立于两山之间。
“此城便是这合山郡郡城——当关城。”
徐长生点了点头,自己也曾在自己那份堪舆图上看到过这城。
而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城池的名字的时候,也曾震撼于这城池之名。
当关。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想来便有热血沸腾之感。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被洪南澜一提,他才恍然惊觉。
自己三人想要北上……就必须得经过这当关城。
要想堵人,哪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徐长生皱眉,看向她。
洪南澜点了点头,神色也是颇为愁苦,“洪隍一脉,必定在这当关城内布置了许多后手。”
少年一手拖起下巴,摩挲了片刻,“要不,绕过去?”
女子摇了摇头,“绕过去,太久了,不管
从哪座山绕,都得花上半载。你耽误得起,我耽误不起了。”
少年拿手抚平了紧皱的眉心。
“实在不行,我们就翻山。”
洪南澜闻言,扭头看他,脸上就差写上白痴二字。
“不管哪座山,都听说有那上三境的妖族。与其去那送死,倒不如走那当关城与他们那些狗贼一博!”
每当提及洪隍一脉的时候,洪南澜都是这语气,恨不得能剥其皮,饮其血。
“就是说,我们必须得走那当关城喽?”徐长生微笑道。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笑声,洪南澜没来由的心中一慌,还是点了点头。
“我猜,这洪隍一脉的人,应该留不下你吧。”徐长生说出了心中猜测已久的话。
他们隐脉能流传于世,还是传说中比剑修还稀少的术士。底蕴该是何其深厚?再加上她也是灵台境修为。
岂会被一些同为灵台境的烂脚虾留下?
洪南澜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担心的是你……你们。”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看那认真雕刻的薛南。
难,很难。
自己俩一个金筋境,一个蜕凡期,要与一些中三境的道修们去打生打死。
不,直接是送死得了。
前几日要不是那个陶安自己不想着打架,自己俩人可能早就用出了那一张小底牌了。
现在还要去那,类似于敌人老窝的当关城,与取死何异?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发现你的?”
薛南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经雕刻好了一只鸟雀,看着洪南澜道。
“你不知道天眼是不能彻底关上的么?”洪南澜有些冲。
薛南也是被憋的一滞。
瞪眼道:“劳资又不是术士,知道个屁!”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徐长生连忙打着圆场。
薛南烦躁道:“连个天眼都关不上,还嘚瑟个屁,屁用没有。”
女子一怒,小小的亭内瞬间气机汹涌。
徐长生赶紧瞪了一眼薛南。
“你再口出狂言,信不信我斩了你!”洪南澜柳眉倒竖。身上灵气流转。
待在她一旁的徐长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灵台期修士的威压,禁不住双腿发软,连血气流转都有些不畅。
“给我一天时间。”
薛南淡淡道。
洪南澜略微一停。
“愣着干嘛,小爷我来把你那劳什子天眼给关上。”
“你……”
洪南澜不信,很不信,自己隐脉传承数千年,都没有秘法说能彻底关上天眼。
现在半路杀出个老色胚,说自己能彻底关上天眼,谁信?
薛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关不上,是你们没本事。你们关不上,就不能让我关得上了?”
看这样子,徐长生是相信他真的能了。
随即对着洪南澜点了点头,顺便传音跟她说了她句话,便自顾自朝着远方的夜幕走去。
薛南也感知到了两人之间的血气震荡。
这是老徐给她单独传音了?
啥时候两人关系都那么亲密了?都背着自己传音了。
薛南愣着,洪南澜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手上扬起一道长鞭。
心湖深处却依旧响起徐长生那略显轻快的声音。
“扁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