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郡,道聚县的官道上。
一个少年背负着一柄桃木剑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从魔宫里突然就来到了这道聚县。
而这道聚县的名字都还是他刚刚从路人口中问出来的,还好的是,此地离那黄粱郡城也不远了。
至于在那东梧县耽误的日子,就权当是赶路去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见着那女子,也就没机会打听一下别的事情。比如说那魔宫后续会怎么处理;那外面守了哪些人;她又是怎么带自己从里面逃出来的;那张符箓又叫什么名字……
感受着身上的伤势,徐长生又是愁眉不展。连怎么受的伤都不知道,便是成了这幅模样。
血气一动,便是刺骨的伤痛。哪怕是以他的忍耐力,依旧是疼的咬牙切齿。筋脉出了问题,但这也能自愈,无非就是慢些罢了。从这大半天的效果来看,想要完全恢复,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可惜从林秋雨那得来的血药,也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不然的话,这自愈速度也难快上一截。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走了一趟魔君的魔宫,竟然还活着出来了。这就是最大的大事了,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开心的呢?
刚刚从树林中苏醒的时候,他可是狠狠地灌了自己好几口酒水,才从地上起来,毕竟大难不死这事,值得浮一大白。
只不过走了许久,又变回了一个人。
也不知道在东梧县一齐寻那过阴人的白姑娘怎样了,哪怕最后两人分道扬镳,不欢而散。徐长生对她依旧没什么恼怒,毕竟那事本就是无心之失,可到底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也不知道那在天武宫给自己带路的元月悦又如何了,不过想来,多半是在这场大劫之中离世了,哪怕他爹是入玄境,可在上三境的仙神眼里,与地上的蚂蚁也没什么多大区别。
哪怕筋脉受损,可体魄犹在。
行至傍晚,终于瞧见了这人生当中的第一座郡城。
绵延两侧见不着边际,城墙高耸,隐约之间还能见到阵法的雏形。城门之上,城楼之前,竖立着一面巨大的血红旗帜,红底黑字,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瑞”字。
大旗迎风招展,只望了一眼,徐长生便有些热血沸腾,恨不得横刀立戟,为大瑞倾洒热血。
不用多说,这大旗必定也是有古怪,与先前在魔宫遇见的雕塑一般,都有惑人心智的功效。
随后赶紧低下眼眸,不敢再看。
跟着人流,交纳了一两银子的入城费之后,也算是真正踏入了这黄粱郡城。
大瑞十州,一州多有五六郡。一郡必定有着一位上三境的仙神压阵,除却那要塞边关是得领悟了大道至理的八境归真镇守,其他的郡城,多是七境神驭仙神坐镇。
像这黄粱郡的坐镇郡守,便是儒家五蕴书院出身的于兴文。
而这些,徐长生在来之前也多有打听,因而也不算是完全的不晓。
不得不说,这郡县之间的差距远比县与镇之间的差距要大。除却刚刚看守城门都是二境武夫之外,进城之后两
侧的摊贩与店铺之中,都是有着异于凡人的气息。
这样一来,徐长生炼体一重的修为反而显得平平无奇了。也好,没人关注。
紧了紧身后木剑,少年微笑着流入了人群,两只眼睛不停地往四周扫视着。但依旧目不暇接,恨不得能多张几双眼睛。
没走多远,少年便长了许多见识。
有那站在乌龟上的摇头晃脑朗诵书籍的青年儒士。也有那满头长辫,再细看却是细长小蛇的奇道修士。也有那头顶与两肩各扛一朵火焰的道人。再有就是那丈高的大汉,背负着两柄长刀,怒目而视。
也看见一家没打招牌的店铺,其间人头攒动,也不知是何场所。
还看见天上一线剑光划过,如那破晓晨曦。
也有那异兽拉车,所过之处,脂粉飘香。
于是少年被那人群越挤越远,无奈之下,只好换了条人稍微少了些的街道。
可一去,少年便有些后悔了。走动着都是男子,从凡人到那气息深厚看不清底细的都有。
整条街道,也都飘荡着水粉的香味。
两侧的店铺楼房上,也都站着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有在画廊之上翩翩起舞,也有轻舞琵琶缓吹箫,还有着一步一停闭目吟诗的清秀少女。
不用多说,徐长生也知道了这是何场所。
无非就是喝酒观舞聊人生嘛,哪怕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不过在那些卖货的女子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修士的气息就让他有些惊讶了,而且有些还不低,蜕凡入玄皆有,至于再往上的中三境,却是没有感受到了。
不过单单那些入玄境,就够他惊讶的了。
有着入玄境的修为,何苦来营这行当?
不懂,就当做没看见吧。少年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只想着快些离开这地。
他当做没看见,那些姹紫嫣红的年轻女子却是看见了他。
对她们来说,像徐长生这样的少年,正是最好的客人。心思火热,届时随便忽悠几句,再吹吹枕边风,都舍得为她们砸下大比的钱财。更难得的是,这少年竟然还是武夫。
也只有在这样的勾栏场所,武夫才吃香,无他,体魄强健而已。
除去武夫,便是那熟知人间风月的儒士了。
吟诗作对,提笔作画,谈吐风趣。都总比伺候那些杂家修士要好。至少这些读书人们,知道疼惜。
最主要的是,这儒士们的一身修为,都在嘴上。
“少侠,进来坐坐呀,小女子在这好生孤单呢~”
“别走那么快嘛,奴家又不会咬你,快进来嘛~”
“公子,今晚长夜漫漫,良宵苦短,何必去受那兄弟之苦呢?男女阴阳,本就是天地至理,你怎能背道而驰。”
……
人群中的徐长生赶紧再次加快了脚步,不过不得不说,这郡城里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至少这说起话来,就是头头是道。也不像南风镇上唯一的那家勾栏场所的女子们,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话。徐长生每次送豆腐从那路过的时候,都能听见她们在那喊。
“徐
家小子,给老娘死进来,要是把老娘拱舒服了,指不定还能赏你几个铜板。”
“跑啥跑,信不信老娘把你逮进来,没交上个十几次的存粮就不放你走了。”
每当这时,徐长生都恨不得能给自己安上对翅膀,这样就能快些离开那地方。没法子,那几个年龄都堪比贺大娘的妇女实在太恐怖了。
可也没办法,有个老人就住在那条巷子的最里头,还每天都会点李软家的豆腐,说什么人老了,只能吃些豆腐,才咽的下去。在这小镇里头啊,也就只有李软家的豆腐才好吃。
可徐长生有次去送豆腐的时候,分明见着他拿着根鸡腿,吃的油光满面,可当他敲响大门的时候,老人立马就把鸡腿塞进了袖中,一抹嘴,坐在那哀叹。
直到出去了这勾栏巷,徐长生才松了口气。至少这外头的女子,不会择人而噬。
瞧着天色渐暗,也没去寻那打尖住店的客栈。
对徐长生来说,有这个时间,去找个坊市,当那包袱客,岂不美哉?
既能见识这天下修士,还能挣上些神仙钱。
不过挣钱什么的,都是小事。摆摊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长长见识。
走了许久,终于在那华灯初上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一幢五层高的大楼,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在那夜色之中极其的醒目。
聚宝斋。
那么坊市肯定也就在附近了。
这一路来,徐长生也了解到,这聚宝斋也是一个与大瑞齐名的二级势力,门内也是有着渡劫老祖。
不过这聚宝斋的开山祖师却是位商家修士,不与四方交战,一心只谋钱财。故而哪怕它处在在混乱的云昕大陆,依旧与四方交好。
就像大瑞,都让聚宝斋的门店开到了每一个县。事实上也不止大瑞,附近好些势力,都与聚宝斋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而聚宝斋的老祖在开创这个势力之前,也坦诚地说好了。
聚宝斋只聚天下财宝,不惹世间腌臜事。
这样一来,倒也方便了修真者们,至少这买与卖之间,少了许多麻烦。
不过对于徐长生这样的山野修士,倒还是这坊市方便。价格让利皆掌握在自己手中,兴许靠着张嘴皮子,便能遇见那冤大头,成为那开张吃三年的幸运儿。
望山跑死马。
在这摩肩接踵的黄粱郡城里,也差不多是这个理。倒不是说远,而是行走艰难,往往是一条窄窄的巷道,想要过去也得盏茶功夫。
至于用强,从那人群之中腾跃而过。
当他瞧见那气息雄厚,少说是那中三境的修士依然是在老老实实走路的时候,便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许久之后,这个衣衫凌乱的少年终于挤进了这条坊市街。
瞧见这黑压压的一片,少年咽了咽口水。
这事,好像有点难办了。
恰好,他旁边的一位蜕凡境的修士好像接到了什么消息,手一挥,立马收回了摊子。
少年眼疾手快,身子一转,便坐了下去。
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