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还只是一片黑幕,忽地,一缕红芒从那不知名的某处亮起,而后划过夜空,落入远方的迷雾。
徐长生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擦了擦双目,却又一次看见一缕红芒升起,如那春日里连绵的雨丝,不过却是从地表升起到云幕。
紧接着。
又是一缕,两缕,三缕……
……
铺天盖地的红芒从这山谷各处浮现,没入云端,借着光芒映照,徐长生隐约之间看见那些红芒竟是从这些古木之中升起。
原本就已寂静的山谷,此刻更是诡异万分,如那料峭鬼般的古木在这红光之中若隐若现,四周崖壁之上也带有模糊的血色。
徐长生内心亦是掀起惊涛骇浪。
忽地,一缕红芒竟从他面前不过寸许的地方缓缓升起,红光照耀之下,他已能看清自己的鼻尖,甚至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哪怕是再愚笨,也知现在这情形不妙,可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徐长生只能全力运转《藏计》,收敛一身气息,静静地等待着异象消散。
无尽的红芒从山谷各地缓缓升起,在远边的空中聚作一团,炯炯生辉,最后化作一团血月,悬挂于这山谷上空。
血月旋转不定,像是在等待着剩下的红芒汇聚。
半晌,直到最后一缕红芒没入其间,血月忽地一停。
徐长生心中猛然一缩,暗恼为何没有讲这山洞挖的深一些,哪怕是稍微有个转角也行,虽说可能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至少能有一份心安。
就在这时,异象再变,只见那轮血月正在缓缓拉长,顶端生出高矮,隐约可见一个花苞轮廓。
四周氤氲着淡淡的血色光晕,凭空将那花苞增添了几分妖冶。
正当徐长生在想它会不会盛开时,花苞之上竟出现一只巨大的云雾手掌,从天而降,将那花苞打入地底,消失不见。
山谷之内再次归于黑暗,不见半点光芒。
诡异的是。
从始至终,无论是那红芒升起,亦或是那血月旋转,还是最后出现的手掌将那花苞打入地底。
都没有半点声响。
就像是活在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缓缓伸出手指,在那石壁上轻轻敲击一下。
“咚~”
微弱的声音传出,徐长生才松了口气。
……
而在山谷之外。
最高的山峰顶端,矗立着一座古朴大殿。
对门的高处安有一张镂空雕刻着祥云的木制坐椅,而后左右两侧依次排下八张木椅。正是这天武宫宫主与那八位祖师堂长老议事之地。
而此时,除却宫主闭关与那掌律峰长老外出之外,其余的七位长老都安坐于此,静静地等待着。
召集众人而来的伍侍峰长老熊柳正缩在右侧第二个木椅之上,留着山羊胡,脸颊凹陷,头戴一顶道冠,将那为数不多的头发藏匿其间,身披一件宽大道袍,让本就瘦小的身躯更显瘦弱。
“禁地,又有变故了。”熊柳尖锐的声音在祖师堂内响起。
一语落,原本闭目的几位长老几
乎同时睁开双目。
坐在熊柳正对面,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虎丘峰长老公庄恩手捋长须出声询问道:“那妖物出来了?”
熊柳“嗤”笑一声,也不搭理。
坐在左侧首位的望月峰长老,也就是元月悦之父元池低眉沉声道:“熊长老还是直说吧。”
熊柳一卷袖,冷哼一声,从座位上撑起身子,“血精汇聚,妖月重现,要不是老夫发觉的快,都要血莲盛开了!”
“什么!”
一众长老无不震惊,甚至横练峰的那位三境武夫长老都已惊呼出声。
“那如今呢?”先前出声的公庄恩继续询问道。
熊柳这次也没抬杠,双手拢袖说道:“莲苞被老夫打散,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诸位还是想想看吧,到时,可别指望着我伍侍峰的弟子上去送死!”
说完脑袋一沉,陷入衣袍之中往后一靠,再次锁在木椅当中,显然是不愿再说话。
“届时,我元池必当是第一个!”元池一甩衣袖,霍然起身,身后剑穗飘摇,大踏步的往门外走去。
也无人敢有异议,同境之中也无人敢对一位剑修说的话有异议。
他说第一个,那必然是第一个。
直到他走后,剩下的几位长老才算是开始议事。
“我们几人,能有几层胜算?”右侧靠近门边的一位手持拐杖的长老低声道。
对面一位手腕上雷蛇环绕的魁梧大汉冷笑道:“胜算不知道,不过加不加上你,没多大区别。”
先前说话的长老脸色一沉,“在坐的哪位不是?”
一句话顿时让整座大殿冷清下来,虽对他说的话感到不悦,但不得不说,这话,着实对理。
“要不,还是请宫主出关吧。”在场的唯一一位女性长老出声道。
她一说完,那位魁梧大汉便否决道:“不成,宫主此次闭关事关重要,不到生死存亡之刻,绝不能打扰他。”
“那就只能请求朝廷了,不然还真靠我们几个去送死不成?”门边的那位长老撑着拐杖说道。
“嗤,朝廷?荆罪就在山下的东梧城内,你自个有本事可以去!”熊柳尖锐的声音从那衣袍之中响起。
忽地,一道温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不知诸位长老为何担忧?星海愿一同担抗。”
众人齐齐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一席米白色衣袍的卓星海,手上把玩拿捏着一块玉佩,风流倜傥,微笑着踏步进来。
身上入玄境的气息震荡,似有想压但又压制不住之感,显然是刚刚突破不久。想来也是,若没有入玄境的修为,断然是走不到这祖师堂来。
“怎么?哪位长老来给星海说道说道,我现在可还是迷糊着呢。”卓星海微笑道。
半晌之后,靠的他最近的那位拐杖长老从何出声问道:“星海这是入玄了?”
哪怕是亲眼所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卓星海淡淡地点了点头,从何才相信,拄着拐杖回头对几位长老大笑道:“此乃天武宫之喜啊,不过星海有这天赋也正常,诸位还请继续议事吧。”
其余几名长
老纷纷祝贺,同是入玄,哪怕卓星海低了一辈,此时也是同道中人了。毕竟修真界从来就不是靠年龄称尊,而是修为高者为长。若是卓星海能原地再破境一次,成为那玄之又玄的中三境神仙,哪怕前几日卓星海还喊着他们师叔,他们此刻也得对其喊上一声前辈。
不过道贺之后几人又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此地并没有安置多余的椅凳,有几位朝着空出的元池和没来的掌律峰长老的位置看去。
可没想到卓星海目不斜视,直直地朝着高出地面三尺的空位看去。
公庄恩见状止不住咳了咳。
卓星海捏着玉佩转头笑道:“不知公长老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星海这恰好有些灵丹,不知是否需要?”
缩在木椅上的熊柳不知何时也抬起了头,咧嘴一笑,“小辈,水可比你看到的深。”
卓星海大笑一声,一反常态地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凑在熊柳面前,微笑道:“昨晚,多谢熊师叔了。”
熊柳看着这近在咫尺,俊秀异常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
心思各异。
卓星海转身一步踏出,便登上了那三尺高台,伸手轻抚着木椅,一脸陶醉。
“竖子尔敢!!!”
“放肆!”
“还不滚下来!”
……
见此情形,一众长老纷纷怒不可遏。可依旧不解,不知为何平日里踏实稳重,深谙世事的卓星海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难不成真是实力动人心?
亦或是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卓星海置若罔闻,那衣袖拂了拂,直接转身坐下,眉头一挑,看着底下众人,淡声道:“从今往后,我就是天武宫宫主。”
而后一低头,咧嘴极宽,大笑道:“诸位,站队的时候,到了。”
……
破晓时分,山谷内终于渐渐亮堂了起来,徐长生居高临下,运转着瞳术,小心翼翼的查探着山谷。
许久,直到双目刺痛,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发生在梦境之中。
思量了片刻,双手一拉,身形如一片落叶般飘落,落地无声。
可徐长生却是心中一惊。
缓缓抬起右脚,只见脚下的枯枝落叶全都化为了粉末,极细。
再一抬左脚,也是如此。
往旁边一踩,不用抬脚,他已然感受清楚。
虽不知为何,但想来肯定与昨晚的异象脱不了干系。
忽地,徐长生往前几步,走到一颗古树面前,也不放开拳罡,只是抬起右手,往前一点,起先还无动静。
转眼之间,整棵大树竟从那一处小点开始,崩塌为极其细小的粉末,倒塌在了地面上。
徐长生往后一跃,避过那些粉末,再一抬头。
才发现,头顶的迷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大日洒在这个久未见光的山谷之中,暖洋洋的。
可徐长生浑身上下却无一丝暖意。
因为天幕之中,隐约有那血光流转,竟与昨晚所见红芒无异!